沈阅走过去落座,掌柜正想泡茶,却听到沈阅道:“梁公,你把上回从北疆进的那几匹缥色绢布,取出来让本宫瞧瞧。”
“是,奴才这就去取。”
梁公应下,片刻便抱着几匹绢布上来。
沈阅让碧桃把所有窗户打开,光线愈加明亮,能把绢布瞧得一清二楚。
绢布质地紧密、光滑平挺、色泽柔和,虽然抵不上绫罗绸缎,但胜在轻便飘逸,凉爽舒服,等天气热起来,穿着最合适。
“梁公,你让人用这绢布给本宫做一套交领齐腰襦裙,然后送去城东的宅子。”沈阅说完又道:“派几个人去北疆,把这缥色的绢布全收回来,有多少收多少。”
“有多少收多少?”梁公不解,道:“殿下,咱们海棠阁主要做京城贵家夫人小姐的买卖,她们都喜欢绫罗绸缎,咱们丝帛锦绢又比同行卖得贵,一下子进这么多货,不好卖呀。”
“你放心,尽管收便是。”沈阅的计划不便与外人道,不过为了打消梁公的顾虑,她只透露一点,“海棠阁将在各地开分号,你无需忧愁销不出去。”
“奴才明白了。”梁公道:“殿下放心,奴才一定把此事办妥。”
“你办事,本宫一向放心,但此事莫要声张,免得被同行知晓,失了先机。”沈阅交代完便打算离开,看着对面彩欢楼,她想起这家的酒煎羊做得不错,便让碧桃先去订个厢房。
才巳时,离午市尚有一个时辰,酒煎羊的食材还未准备好,店小二提议换点别的,沈阅倒是不在意,让厨房莫急,她慢慢等便是。
半个时辰后,店小二才把酒煎羊端上来。
彩欢楼的水准没变,沈阅吃了不少,甚至还小酌两杯。
眼看着午时将至,楼下的熙攘声越大,未免生事端,沈阅便带着碧桃与陈嬷嬷离开。
沈阅戴上帷帽,才踏出厢房,便看到一身月白长袍的周旸。
明明只是一身普通的长袍,他却能穿出玉树临风的气质。倘若海棠阁有这样的店小二,天天让他穿各种衣袍展示给客官,还愁没生意吗?
即使隔着轻薄的罩纱,但沈阅还是从周旸目光中得知,他一眼便认出了她。
周旸并非一人,与他同行的还有李氏与周沁。
沈阅虽然戴着帷帽,朦朦胧胧让人看不清真面目,可碧桃与陈嬷嬷在,冰雪聪明的周沁一下子便知道是她了。
“阅公……”周沁喜出望外,但喊了两个字就看到沈阅朝自己摇头。
她顿时明白了,阅公主是偷偷出来,不能声张,但她还是蹦蹦跳跳跑到沈阅面前,仰着头笑盈盈地看着她,无声地喊了一声“参见阅公主”。
沈阅垂眸朝她笑了笑,“沁儿来彩欢楼用午膳吗?”
话音刚落,“吱呀”一声,隔壁厢房的大门被拉开,从里面走出了一位雍容华贵的夫人。
“李夫人、周世子,你们来了。”梁氏热络地朝周旸他们走去。
周旸一听,眉头紧皱,抬眼去看沈阅,只见她侧头朝梁氏的厢房看去,里头正坐着一位身材苗条的小姐。
大约是听到门外的声音,正羞答答地垂着头。
原来不是用午膳,是相亲。
沈阅知晓自己的出现打扰了旁人的雅兴,看看李氏,此刻正窘迫得有些手足无措。
“沁儿,本宫有急事先走,改日再见。”
周沁不好继续打扰沈阅,与她挥了挥手,“再见。”
沈阅转身,从另一侧楼下下去了。
李氏看到沈阅离开,虽心生愧疚,但也舒了一口气。
不管如何,今日让周旸与程小姐见一面才是正事。
“旸儿……”李氏才开口,周旸便打断她,“娘,我突然想起有紧要公务需要去处理,先走了。”
话落,他转身,从适才上来的楼梯下去。
从彩欢楼回城东的宅子不算远,大约两刻钟的时间。
刚才是何事,碧桃与陈嬷嬷心里明镜似的,未免沈阅忧伤,她们闭口不谈。
至于沈阅,酒煎羊吃得有些多,又喝了几杯,酒饱饭足便犯困,加上马上摇摇晃晃地走着,不一会儿竟睡着了。
陈嬷嬷看她还能睡,心里不禁生出一丝安慰,约莫她真的放下周旸了。
城东的宅子三进三出,后头又有一个大花园,是沈阅的嫁妆之一。
□□驾崩时,沈阅不过六岁。虽然是公主不是皇子,但作为幺女,深得□□宠爱。在他弥留之际,早早为她备下丰厚的嫁妆。
海棠阁那处的商铺亦是她的嫁妆,及笄之前一直租赁与人收取租金,及笄之后便收了回来,做起了布料的买卖。
梁公便是当年伺候□□的一个小太监,后来出宫,沈阅便请了他打理海棠阁。
宅子一直有人打理,昨日又特意吩咐过,今日进来,便是一尘不染。
睡了一路,等回到宅子时,沈阅已经清醒了。
陈嬷嬷给她倒了茶,顺带问她:“殿下,海棠阁果真要开分号?您身边似是没哪个善于做买卖,开分号这事得三思。”
沈阅抿了口茶,道:“真的要开,不假手于人,本宫亲自去。”
“亲自去?”陈嬷嬷惊恐万分,“您该不会是想逃出宫吧?”
“逃?我倒是想逃,可能逃得出吗?”沈阅自嘲笑了笑,道:“你无须忧心,这事皇上准奏了,太后那边亦是他去周旋。好了,本宫还是想再睡一会儿,你们先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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