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美人缠绵病榻,饱受折磨,偏偏又是个罪人,受人冷眼。夏凉苑的下人多少与她有两分感情,仔细照顾着她,却又孤立无援,最后过了四五日,见她还未好转,只得硬着头皮去求人开恩。
他们先去求了太后娘娘,可当年皇帝还是皇子的时候,便是因毒病弱,赵美人的行为中了太后的忌讳,太后毫不松口。他们便又去求皇后娘娘。
皇后娘娘虽心善,顾忌一条人命,但她却又十分顺从皇帝的想法,不愿惹他生气,便只赏了赵美人一碗参汤,能否吊住性命全看赵美人的造化。
于是,下人求到了姜柠跟前。
“千错万错都是赵美人……赵氏的错,她不该一时糊涂暗害贵人。可她已经知道错了,梦里都喊着求您原谅。姜贵人,您大人有大量,便原谅赵氏,在皇上面前为她求求情,可好?”那婢女是个忠心且善心的,谦恭地跪在地上,直说得眼泪连连。
姜柠看着她,一时没有作声。
上辈子那段时日她一直在养伤,因为赵美人的阴手,她伤口拖了半个月未愈,还因受伤体弱着了风寒,很是受了一番折磨。因着未出祥和殿,她也不甚了解赵美人受罚的经过,只知后来去了浣衣局。
现在,夏凉苑的下人,却求到了自己跟前。
见姜柠不说话,那下人声泪俱下,“赵氏已经受了罚。她身子弱,皇上不让她用药,再拖下去,只怕性命难保。贵人心胸宽广,在皇上面前也说得上话,求求您原谅我家……原谅赵氏,为她在皇上面前说几句。赵氏日后必当日日祈祷贵人长命百岁……”
浅绿在一边听着,她本不该插嘴,但姜柠不做声,待人又宽厚,她便忍不住说了,“赵氏落到这步田地,是她自己心思歹毒。她害我家贵人,还要我家贵人给她求情。我家贵人是好心,但又不是烂好心。”
虽说因为她家贵人心疼皇上,这损招最终没有落到她家贵人身上。但只要一想到赵氏满心都是为了伤害她家贵人,浅绿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浅绿还要再说,姜柠抬手阻住了她,看向跪着的人,平静道,“赵氏是咎由自。你们回去好生照顾她,吃着滋补的东西,兴许她能好转。”
那下人还要再说什么,浅绿道,“还不走,等着我轰你们么?”
那下人只好垂头丧气地离开。
夏凉苑的人走后,姜柠的神色却渐渐低落下来。浅绿瞧见了,诧异道,“贵人,您该不是心软了?”
姜柠不是心软。这辈子她虽没受赵氏的害,上辈子的痛却还记着,经历过生死,她不会轻易心软。只是以她现在的“性格”,不得不装出少许心软,于是她叹气。
虽然瞒骗浅绿令她有些愧疚。可报复皇帝之事,不成功便成仁,姜柠不想轻易将浅绿牵扯进来。
浅绿替姜柠委屈,道,“贵人便是太心善。”
姜柠没接这话,略一思考,“你随我去御膳房。”
主仆两去了御膳房,端了一碗祁景喜爱的汤品,来到御书房。
祁景已经下朝,正和几个心腹大臣,在商量事情。
今年颇不得天缘,继南方产粮重地株洲大旱之后,北方产量重地青州又遭逢水灾。正是玉米与土豆成熟的季节,就这么被持续的雨水一泡,发芽的发芽,腐烂的腐烂,农民叫苦不迭,任其发展下去,只怕就要饿殍遍野。而青州大地的卫河又两次决堤,冲毁田地房屋、淹死百姓,实在凄惨。
祁景高坐御座之上,道,“青州之事,实属重大,朕欲微服巡查,众卿以为如何?”
继吴氏降为罪妇,去了洗衣局,吴家也逐渐遭到清算,如今站在御书房的人,也换了一批。
皇后张氏之父能力平庸,胜在十足忠心。他拱手道,“青州眼下正乱。皇上万金之躯,出宫去那混乱之地,只怕不太妥当,望皇上三思。”
张大人的话,引来两个老臣的附和。新被提拔上来的两个年轻的文臣,一心拥护祁景的想法,便和那几个老臣辩论起来。
祁景眼睛看过这几人,没说话,只将眼神落到南宫棠身上。
南宫棠一向谋定而后动,鲜少参与争论,只不动声色地站在那里,听着众人你来我往。见祁景看过来,他微垂了眉目,拱手道,“株洲大旱,皇上派了钦差赈灾,尚且有徇私、盘剥之事。青州水灾干系重大,皇上出巡乃圣明之举。”
历来灾年少不得饿死百姓,即便现在是太平盛世,各州之间互相影响,百姓经得起第一次灾荒,又怎么经得起第二次?当下的情况,须得使出雷霆手段,大力止损,方为上策。
按照上辈子的记忆,此次出行皇帝将会遇险,但最终化险为夷。既然会化险为夷,青州的水灾却不能不去监察,否则哪个环节出错,酿出大祸来,百姓何辜?
文臣武将们都停了下来,看着南宫棠。心知这位将军最能左右皇帝的想法,争论几乎没有意义了。
南宫棠从不叫他失望。祁景轻笑起来,看着与他熟识十多年的得力干将,“爱卿所言甚是。青州之事不可拖延,明日准备,后日出行,南宫你随行护卫。”
南宫棠行礼应声,“是。”
姜柠来到了御书房,门口的小太监给姜柠行了一礼,笑道,“贵人又来给皇上送汤呀?可赶巧了,皇上正在和诸位大人议事,还不知何时结束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