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这个字在秦小小的心底就像是烧红的烙铁,无声的禁忌,痛苦的梦魇。
她以为这辈子都可以没有交集的人就这么出现了。
她本想着那些往事就让她埋进岁月的土壤,带进身死的棺材。
这个消息过于突然,让秦小小从烫金的字眼里仿佛瞧出了那人戏谑的眼神、挑逗的笑容……
她浑身颤抖,后背冒汗。
直到王楚文离开,她也久久不能缓神回来。
……
叁日后,热闹盛大的庆宴正常开始。
邀请来的客人们来到筵前准备入席,他们分为左右两列落座谦让有序。铺席开宴上菜肴,一排排的侍女们身穿飘如白云的衣衫频频为宾客们倒酒,特意安排的歌舞乐曲让整个宴席立刻活络起来,酒水的醇香在鼻翼间缠绕,熏得人微醉。
按惯例这宾客的座位也是由其家世地位决定。陆知许这样的级别在南州县就是最显贵的人物,更不要说陆家在南州县这种簪缨世胄。故而王楚文和秦小小被安排在室外落座,没能真正接触到庆宴的主人公。
这对王楚文是一个遗憾,但能被邀请来参宴已是荣耀,那些个贵客不能接触到,这同样在外头的宾客也是一种机遇。
酒过叁巡后,男人们也放的更开,离开席位彼此成群,一片高谈阔论。陆老夫人此时便出面引着女眷们去陆府后花园。
左右的女眷们各个面带笑容,出阁成婚的女子们端庄稳重,待字闺中的小姐们含羞带怯,但怎么看也都是个高兴模样。唯有秦小小一人,看着周围既陌生又熟悉的景色,抓紧手帕的十指轻颤,手心与后背都在不住冒冷汗。
她不能忘记陆知许离开南州县后那派人给自己传话的陆老夫人,还有那间黑屋子里发生的噩梦。
秦小小嫁给王楚文也一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闷性子,因此周围的女眷不认识她,她也不认识她们。
“诶你们见过那位大人吗?”
“没见过,但我听爹娘说过,大人英俊潇洒,有谪仙之姿,且文韬武略,是世间不可多得的全人!”
前头的叁名女子梳着垂髻,一瞧便知是未出阁的少女。
秦小小想捂上耳朵逃离这里。本以为陆府她不会再踏足半步,那人就算回来她也可以躲开。毕竟以陆知许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她一个酒肆老板之女又何足挂齿。
秦小小想陆知许肯定是记不得自己了,这也是她敢来赴宴的原因。当然如果不是王楚文说过这对他是一个大好机会,秦小小绝对不会来此。
“真希望我能和大人说上话呀,见一面也行,算我叁生无憾!”少女期盼地感叹道。
另外两名少女却捂嘴调笑。
女眷们还在往前走,秦小小紧张地胸口像是压着大石喘不过气,甚至隐隐有想要呕吐的欲望。
她慢下步伐,余光打量周围的人,在不引起她人注意的情况下悄悄离开。
秦小小一路小跑,跟着记忆中的路线想回到最靠近主宴席的位置,打算等宴席过半就找个借口同王楚文说一声先行离席。
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在驱赶她,让她尽快离去。
只是为何……秦小小看着小道两侧的树木灌丛,步子渐渐慢下,前面的假山与湖似乎不在自己来时的记忆里。
她有点儿意识到自己迷路了,可如何走出去又成了问题。
秦小小走到湖边。此处静谧无人,仔细听还有风从耳畔吹过的呼呼声,抚平了她原本紧张焦虑的心情,连带着解除身体的颤抖。
胸口的郁气也随着呼吸消散风中。
秦小小在湖边蹲下,双臂怀抱这自己的膝盖,目光落在湖面上,看湖里的鱼吐泡泡,在浮萍下嬉戏躲藏。
这样的动作维持许久,秦小小隐约从吹过的风中闻见阵阵麝香。她觉着好闻,又细嗅两下,身体却猛地顿住。
秦小小快速起身转头,黑紫色的锦袍先出现在自己眼底。再往上,是不知被纠缠过多少个深夜的恶鬼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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