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玉面金冠的少年策马而至,开口询问:“马车中是何人?”
清润如清泉的声音,马车里的顾九九双目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是他!是他的声音,她虽然只听过一次,却不会忘记的。
“回王爷,是顾尚书家女眷……”
顾九九身子一软,扶着马车壁才勉强坐好。王爷?他是王爷?原来他是王爷。她怔怔的,很快猜出了他的身份,看年龄,他应该是景王姬然。
姬然,姬然。
她默念着他的名字,只觉得隽永细腻,有一种淡淡的感觉萦绕在心间。
车帘被掀开,他冰冷的视线扫了过来。
顾九九怔怔地看着他,一时拿不定主意,是否该帮那个人掩护。
景王只略略扫了一眼,冲她拱了拱手:“打扰了,顾小姐请。”便挥手放行了。
顾九九轻抚胸口,微笑道:“王爷辛苦。”
车帘被放下,顾九九倚着马车壁,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她别无选择了,只能命小喜儿告诉车夫,去城南。
城南有家书斋,在胡同深处,清幽雅致。
顾九九戴上羃篱,下车进了书斋。她拿出几两银子,命小喜儿交给随行的下人,以便于他们可以在附近的茶肆歇歇脚。
顾家僮仆无不感谢小姐恩德。
顾九九选了几本书,又磨蹭了一会儿,才再次回到马车上。她敲了敲暗格,无应答声。她长舒了口气,看来那个人是真的走了。
调转车头,马车向顾家驶去。岂料,途中遇上景王姬然。
他坐在马车,隔着车帘道:“近来京城恐不太平,本王着人送小姐一程。”
顾九九一颗心扑扑通通直跳,直觉告诉她,景王是起了疑心。然而这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她低声感谢景王的好意,不敢再多言。
还好,那个人已经离开了,她倒也不惧怕什么。只是她心里隐隐觉得有些愧对景王。明明她什么都不欠他。
顾九九回府,拜见父母,将新买的书赠给哥哥顾彦琛,一家人其乐融融。
初时她还担心她先前救下了什么不该救的人,于是时常旁敲侧击向哥哥打听外面的事情。数月过去,也没听到类似于江洋大盗或是采花贼的风声。她渐渐放下心来,可惜,不知为什么,她竟然有一点莫名的遗憾。
十月,姚家二舅母过寿,顾九九想起给姚老太太过寿时,在姚家的经历,她心念微动,再次跟着姚氏去了姚府。
二舅母的儿子姚家五少姚远之与景王相从甚密,其实她早该想到他的身份的。单凭他的气度,她就该想到,他不是寻常人。
也不知他是否还会在姚家出现。
可惜,姚二太太年纪尚轻,又不是整十寿数,并没有大操大办。延请的客人不多,都是相熟的人家。
顾九九不好托辞出去,只得耐着性子,陪在姚氏身侧,听着那群贵妇闲谈。她面上乖巧柔顺,心里却充满焦虑,面对那些善意或非善意的打趣,她也提不起精神来。
直到含山公主进来。
顾九九在姚氏的提醒下,才理顺关系。原来,姚二太太郑氏和公主婆婆郑氏乃是堂姐妹。
居然还有这层关系。
顾九九的耳根突然有点发红。
公主小坐一会儿,就起身告辞了。
顾九九发怔之际,有个面生的小丫头到她跟前,悄声说道:“表小姐,四小姐请您过去聚一聚。”
姚四姑娘快出阁了,婚期就在腊月。她未来的婆婆如今也在座上,她不好在此久留。
顾九九点了点头,随小丫头出去,兜兜转转,竟又进了花园。
十月的花园里有些凄凉,小丫头不停地说着,到了到了。顾九九越发狐疑,却不动声色,只管跟着小丫头往前走。
小丫头忽然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直叫,不等顾九九反应,就跑走了。
顾九九心知是有人故意引她至此,却并不惊慌,反而有些期待。她也想知道,是谁诳她到这里来。
忽然,转角处闪出一个人来,唇红齿白,俊朗飘逸,竟是姚家六少姚庆之。他恶声恶气地问:“我上次送你的东西,你怎么不要?”
那是他花了不少时日才找到的棋谱,在她生辰前,巴巴地托人送了过去,却被她给退了回来。
顾九九看着他,心情复杂。喜欢棋谱的是原主,而不是她。
她想,这少年大概是青春萌动了,三天两头寻着借口搜罗礼物给她。——这少年自以为做的隐蔽,每次都是准备了顾家全家的礼物。最开始,她也没多想,但是送给她的次次都是她“应该”喜欢的东西,不由得她多想。
可惜,他的一腔感情注定是要白费了。
“我不喜欢棋谱,表哥不必费心思了。”顾九九淡淡地道,“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她转身就走,只听他在她身后大声问:“那你喜欢什么?你喜欢什么,你说啊!”
听他话里的意思,他似乎并不相信她的话。
顾九九突然回头,冲他温柔一笑,果然见他红了脸。她忽的敛容肃眉,一字一字道:“凡是你送的,我都不喜欢。”
姚庆之的脸色由红转青,直至苍白:“你,你说什么?”
顾九九福了一福,浅笑道:“母亲还在等候,妹妹先告辞了。”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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