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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没说完,江茉把欠条收走,直截了当地关门,“砰”的一声,她没空和江桃废话,有那功夫还不如多睡睡美容觉呢。
    江桃的鼻尖差点被门撞上,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望着那扇紧闭的破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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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晨曦的微光照亮江家的院子,江家的两个女儿都要出嫁了,结婚对象还如此悬殊,这一段生产大队里津津乐道的闲话,迎来了最热闹的时候。
    一大早,聂士忠就坐在四个轮子的小卡车上来接亲了。
    这年头,连拖拉机都难得一见,乡亲们望着那辆小卡车,全都看直了眼。
    虽然那车闻着一股猪臭味,是聂士忠散了不少喜烟,请肉联厂专门拉猪的司机朋友开过来的,但也足足镇住了一大片人。
    江桃非常享受大伙儿这样的眼神,她是全场瞩目的焦点,大家都望着她,羡慕她。
    她扶着聂士忠的手臂,跨上那小卡车的车厢,就好像在跨越一个高高的门槛。
    她确信,她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就彻底改变了,她永远高这些人一等,优越感油然而生。
    而江茉……
    趁着江铁国和刘菊香还在卖力往卡车上放嫁妆的时候,江桃得意地看向江茉。
    江茉走出来时,齐晔穿着洗得发白的衣裳迎过去,手足无措地捧着那一簇山茶花,脸一下子就红了。
    他没想到,他要娶的媳妇儿这么好看。
    他没读过两年书,形容不出来,就觉得,她像天上掉下来的仙女,好像会发光。
    齐晔的心直接漏跳一拍,手心沁出薄薄一层汗。
    即便江茉压根没正眼瞧他,他仍感觉眼中的世界开始翻滚。
    江桃将齐晔眼中的惊艳一览无余。
    她垂下眼,心中又泛起嫉妒,大家总是拿她和江茉比,光是相貌,她就从来没比赢过江茉。
    聂士忠当时第一眼看见江茉,也是这样的反应。
    只不过后来因为江茉懦弱沉闷,而她热情大方,会些花样,才得了聂士忠的欢心。
    想到这里,江桃忍下心中愤懑,喊了一声,“江茉。”
    江茉看了一眼站在小卡车上的江桃,眼神毫无波动。
    江桃咬咬牙,她觉得,江茉在故意假装没看到她这辆拉风的小卡车。
    于是,江桃清清嗓子,趾高气昂地炫耀道:“江茉,我和你姐夫回县城也要经过西丰生产大队呢,要不要坐我们的车,捎你一段?”
    齐晔站在江茉身边,望着那辆擦得锃光瓦亮的小卡车,默默把自己准备的那捧山茶花,藏到身后。
    自责、愧疚、无措全都涌上心头,这是齐晔生平第一次,低下他硬挺的脖颈。
    是他对不住江茉,接亲连个像样的车都没有,让她受委屈了。
    齐晔攥紧衣角,却忽然听到身边江茉娇滴滴的声音,带着明晃晃的嫌弃,“不要,你这车是拉猪的,太臭了。”
    他愣住,扭头看过去,阳光之下,江茉白生生的脸像被朝霞镀了一层浅浅的光。
    她没有嫌弃他,理所当然站在他身边补了一句,“这移动猪圈,有什么好坐的?”
    正在小心翼翼试图摸一摸小卡车的乡亲们:……?默默缩回了手。
    猪圈?这可不兴摸!
    而江桃,气得表情险些失控,死死攥着卡车车厢的边沿,她就在车里,江茉这意思是在骂她是猪?!
    聂士忠穿着一身崭新亮堂的军装,站在江桃身边,胸前还别着一朵大红花,本来还觉得自己威风凛凛,现在忽然也有些不是滋味。
    早知道就不找朋友借这车了,本以为可以挣挣面子,没想到因为江桃想显摆,反而闹了笑话。
    他瞥了一眼江桃,按捺下心中那点儿刚浮上来的不满,扭头朝前头的朋友说道:“嫁妆都放好了,开车吧。”
    在乡亲们从羡慕到复杂的眼神里,他一刻都不想多待。
    江桃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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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家放了一串噼里啪啦的鞭炮。
    江桃和江茉两姐妹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出嫁了。
    江桃坐的小卡车开得很慢,几乎是龟速,农村的路不好走,到处都坑坑洼洼,司机小心翼翼避让着那些坑,免得颠坏嫁妆。
    而江茉,也走得慢。
    走了没两步,她就委屈起来了。
    以前她哪里受过这种罪,吃得那么差,睡得也不好,还要走黄土路,前边小卡车扬起的泥尘,吹得她一身都灰扑扑的。
    “齐晔!”她停下来,委屈巴拉的腔调微微下压,软软的音,明明在生气,却听得人身子都酥了半边。
    齐晔从来没被人这样喊过名字。
    叔婶只会大声喊他齐晔,叫他干活。
    齐晔知道她不高兴,却不知该怎么哄。
    血液都冲到大脑,他手忙脚乱地递给她那束山茶花。
    他穷,但是有心意,这十九朵山茶花都正好是九枚花瓣,他精挑细选一路,才挑拣出开得最饱满最漂亮的这些,寓意着他和她,要久久。
    可他嘴笨,舌头像抽了筋,说不出心里那些好听话。
    齐晔手心的汗快捏出水来,闷声憋道:“今天委屈你了,都是我的错。”
    江茉不在意地接过山茶花,拿着挥了挥面前的黄沙,被齐晔这么一说,她的语气也确实委屈下来,“我不要走这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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