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你说咱连自个儿家都待不下去,这叫什么事啊?”齐振华附和着,抱怨着,挎着王红芬的胳膊,急急地迈出屋子,朝外走去。
两人连背影都透着十足的郁闷,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
王红芬和齐振华一走,江茉就觉得连空气都变得新鲜自由起来。
齐晔也松快了,不用总装咳。
单独过了几天日子,他才发现,没有叔叔婶婶在的生活,有多自在快活。
可是齐振华在王红芬娘家却有些坐不住。
那儿毕竟不是他家,且他一个大老爷们儿住在丈母娘家,总有人说闲话,看不起他。
王红芬娘家在隔壁生产大队,他和王红芬每天来西丰生产大队上工也远,天不亮就要起,摸着夜路吹着寒风走上一个多小时。
一天两天还好,捱久了,真受不了。
于是乎,齐振华和王红芬每天上完工都要回齐家看看,惦记着齐晔到底怎么样。
倒不是关心齐晔,只是那心一直在油上煎熬着。
盼着齐晔能痊愈是最好,还能给家里赚工分赚钱,真病死了也就罢了,只能怪他自个儿命不好。
但现在这么不上不下,他明明油尽灯枯却又死赖在家里,张口吃饭闭口要钱,什么事都干不了,还不能赶走他,不然会被唾沫星子喷死。
唉……王红芬和齐振华闲下来就想这事,成宿成宿叹气,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日子一天天过去,眼看着都快开春了。
生产大队里安排的活儿越来越多,春耕又要好一阵忙活。
王红芬和齐振华回家越来越晚,脚步拖沓,倦容难掩。
这天关上灯,两人又忍不住合计起来。
齐振华在被窝里抠着发干的脚皮思索,“齐晔到底怎么回事啊?瞧着那么严重,成天咳咳咳的,像是没几天好活了,可这都过了多少天了!”
王红芬也纳闷,“别说那小蹄子想出法子,骗咱们的吧?她鬼主意多着呢!”
齐振华想了想,摇头道:“不可能,齐晔那傻小子咱们看着长大的,你什么时候见他撒过谎?他是最老实巴交的一个。”
王红芬翻了个身,冷哼道:“你也太相信你那蠢侄子了,他现在就是那小蹄子养的一条狗似的,叫他干啥就干啥,让他骗骗咱们那还不是洒洒水似的?”
“……”齐振华想起齐晔疼媳妇儿那模样,也忍不住皱起眉,“他们好像是在镇上卫生所看的病吧?咱们明天找队长请个假,去镇上问问?”
王红芬猛地坐起来,“不行!谁知道那小蹄子有没有和镇上卫生所的医生商量好!咱们直接去县城!去大医院问去!”
两人一拍即合,第二天就火急火燎去请了假,赶去县城医院。
耽误一天工,王红芬又是心疼,但她最着急的,还是想知道齐晔这病到底怎么回事,会不会死……万一传人也是骗人的呢?!
-
县城医院。
王红芬来了才知道,想找医生问问还得先交挂号费!
这她哪舍得出钱啊,在医院大门口站着,进退两难。
正这时候,齐振华忽然拽着她道:“你瞧瞧!那边走过来那个医生,是给我治腿的那个!你上回也见过的,咱们要不找他问问?”
王红芬眼睛一亮,“你总算聪明一回了!都是熟人了,他给你治腿收了咱们那么多钱,现在随便问问,总不至于再找咱们要钱吧?”
王红芬理所当然地想着,大步跨上去,挡住了那位医生的路。
“陈医生还记得我吧?”齐振华也过去,弯腰拍拍自个儿的腿,“上回我腿断了,就是你给我接的!”
陈医生当然记得他们两个,并且印、象、深、刻。
他皱皱眉,神情淡漠道:“什么事?”
王红芬连忙接着说道:“是这样的,我侄子病了,他每天发烧,没力气干活,咳得厉害,听说那病还会传人!”
齐振华眼巴巴接话,“陈医生,真有这样的病?他都病了好多天了,还有多久好活啊?想治好的话,得花多少钱呐?”
“……”陈医生沉默半晌,从这对不要脸的夫妻神情和语气里推断出。
他们不关心那位侄子的病,只关心他会不会死,还有多久死。
但他们口中侄子的病……
陈医生何等聪明,当即垂下眼,反应过来后轻哼一声道:“的确有这样的病,花钱治这样的病那就是无底洞。至于活多久,得看命……可能是几天,也可能是一辈子。”
说完,他推推鼻梁上的眼镜,转身走了,留下王红芬和齐振华如遭雷劈,愣在原地。
一、一辈子???
两人齐齐傻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齐晔还不知道多久死呢!
他们总要回家,回家就得面对齐晔,既要担心被他传染,又要花钱给他治病。
万一那病要治一辈子,家里就得不停花钱,那真是无底洞啊!
可不管他吧,肯定要被人戳脊梁骨骂死!
完了完了,以后这日子还怎么过啊???
王红芬心如刀绞地咬着牙,“回去分家吧……分了得了。”
齐振华也是无精打采愁眉苦脸,“好,赶紧送走这瘟神。”
-
王红芬和齐振华奔波一天,心情比身体更难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