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早就知道,你们一直都瞧不上我家,尤其是这孩子,从小就坏,他肚子里存了多少坏水,怕是你们当爹妈的都不知道,还把他当宝!”
“……我看他这书,早就读到狗肚子里去了!”王有根也终于说了一句硬气话,“咱们这亲戚,以后就断绝来往吧!没什么好走动的了!他工作丢了,也怪不得我们,春雨说得对,这就是自作自受!”
外头看热闹的乡亲们也鼓起掌来。
“说得对!”
“这种城里亲戚断了就断了!还真以为自个儿多了不起的!”村里好多人家都有城里亲戚,有些亲戚好,有些亲戚也和胡友根家一个样,所以他们有了共鸣。
这回来可准备充足,早就带了烂菜叶子,坏菜根,这会儿也义愤填膺,直接朝站在门口的胡友根身上扔。
胡友根本就遭受了打击,被扔得更是发蒙,抱住头,竟连跑都不知道跑了。
他爸妈慌得不得了,连忙去护着他,在混乱中大喊,“别扔了!你们别扔了!我家孩子他做错了什么啊?他只是想让自己去更好的地方啊!你们凭什么这么对他?”
大伙儿扔得更狠了,有人甚至扔出一个长了芽的土豆,砸得胡友根他妈惨叫一声,忙捂着脑袋,起了一个红色的大肿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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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在闹什么呢!别闹了!”忽然一道雄浑有力的声音传来,蕴着淡淡的怒气。
大伙儿一看,村支书张金财来了!
旁边的人他们也认识,这不是公社书记许永昌吗?
哦,现在不叫书记了,得叫他许镇长!
都老实下来,一个个忙着问好。
许永昌点头回应,张金财视线扫了一圈,果然找到了在人群中看热闹的齐晔,忙道:“齐晔?总算找到你了啊!就说你不在家,肯定在这儿看热闹呢!快过来快过来,许镇长找你呢。”
大家一听,更安静了。
镇长找齐晔?肯定有什么好事!
看这阵仗,估摸还是什么大事!
齐晔摸摸脑袋,有些不明所以地走出人群。
忽然,不远处响起敲锣打鼓的声音,是镇上的锣鼓队,扎着红绸带,提着大锣鼓,喜气洋洋地走过来。
张金财激动地握住齐晔的手,高兴道:“齐晔啊!镇长是来给你送奖状了!”
旁边,胡友根爸妈灰溜溜地看着这一幕,真是有人欢喜有人愁。
他们偷偷摸摸护着胡友根,默默离开,却已无人再在意他们。
此后,胡友根的精神状态出了些问题,堂堂工农兵大学生却再也找不到工作,每天待在家里,连吃喝拉撒都离不开他两口子照顾,让他们心力交瘁,再也没来西丰村找过麻烦。
当然,这些已是后话。
且说当前,大伙儿都一脸羡慕地望着齐晔,还有镇长无比郑重,交到他手上的那张奖状。
“齐晔同志!你是好样的!”镇长许永昌把写着“辣椒能手”的奖状递给齐晔,又搂住齐晔的肩膀,非常器重地拍了拍,“好好干!前途无量啊!来,咱们拍个照,明天要登报的。”
哇!登报!
人群里顿时沸腾起来。
小老百姓们哪能想到,就种个辣椒,出去卖卖,就能上报纸?
在他们看来,上报纸多厉害,能在报纸上看到的,那可都是大人物啊!
齐晔有些紧张地搓搓手,问许永昌,“能、能叫我媳妇儿一块拍吗?这张奖状,她的功劳比我多。”
他什么事儿都记着他媳妇儿,就连许永昌也已经习惯,并不意外,招招手道:“行啊,江茉同志,赶紧过来吧!咱们一块拍!”
齐晔对着照相机,站在中间,手足无措,下意识站得笔直,腰杆挺得不能再挺,在照相师的提示下,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
相反,江茉就比他自然得多,她唇角翘起的笑容,像春风,似云霞,自在随意,又自信满满。
随着“咔嚓”一声,齐晔终于拥有了第一张和江茉一块的合影!
当然,旁边,还站着一个偌大的电灯泡,可以忽略。
拍完照,许永昌又握着齐晔的手,开始夸他,“齐晔同志,你让辣椒田的产量翻番,这事张金财同志已经报告了我,这很了不起!而且听说你的辣椒在省城打开了销路,以那儿为中转,又销往了临近的几个省,这更了不起!”
“……虽然你这只有几亩田的辣椒,规模还不大,但我觉得,可以以你为模范事迹,到处宣传,作为咱们镇的重点项目!以后咱们镇的农村都可以种辣椒!种出最多最好的辣椒!做成各种各样好吃的辣椒产品,销往全国各地!”
许永昌向齐晔发出邀请,“接下来就要到冬天农闲时期,大伙儿都不忙,我代表镇政府请求你,到各个乡,各个村去说说你这些种辣椒、卖辣椒的经验,你觉得怎么样?”
“……带着乡亲们一块发家致富!你愿意吗?”
还没等齐晔回答,底下乡亲们就已经一阵掌声雷动。
“我们愿意!齐晔,你一定得给我们讲讲啊!”
“我们也想种辣椒,挣大钱!齐晔你带着我们大家一块啊!”
“齐晔他脑子灵光,又善良老实,跟着他种辣椒准没错!”
“齐晔!齐晔!齐晔!”
大伙儿都激动得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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