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谕瑧扫了她一眼,视线不经意地落到正揉着小姑娘脑袋的男子身上,眼眸微闪,心中隐隐有了个打算。
她轻抚着茶盏沿口,良久,忽地微微一笑。
男人的愧疚,特别是一个重情义男人的愧疚,要比他的情意来得更可靠。
“太后?”见主子一直望着虎妞和她的周叔叔,连翘不解地轻唤。
冯谕瑧回过神来,望向她的视线微顿,脑中飞快地闪现出为陈国来使设宴的那晚,垂眸啜饮茶水,缓缓地道:“哀家方才在想,两个完全陌生之人,会不会有同样的思考习惯。”
连翘心中一突,却是不动声色地问:“太后此话是何意?”
“哀家那日与周季澄对弈,发现他思考时,左手有与先帝同样的小动作,都是拇指与食指来回搓动。”冯谕瑧一边说着,一边学着‘先帝’的样子做了同样的小动作。
连翘心中如同掀起了惊涛骇浪。
这不可能!
若是这样的话,那周季澄便是与先帝有了两个完全一致的思考习惯!有一个可以说是巧合,可两个呢?天底下会有这般巧合之事么?
她袖中双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可表面却让人丝毫瞧不出端倪,只道:“许是事有凑巧,天下之大,还能有长相相似之人,更何况只是那么一个小习惯。”
冯太后凝望着她良久,她坦然以对。
“你说得对。”终于,冯谕瑧点了点头,就此略过了此事。
直到连翘的身影消失在眼前之后,她才发出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
连翘知道了。
不过,这也挺好……
走出主子的视线之后,连翘才放任眼中的杀意。
很好,上苍果然眷顾了我一回,尘封多年的无尘剑终于又有了出鞘的机会。
穆元甫并不知道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为免虎妞扰了冯谕瑧,还主动接过了照看虎妞的任务。
小姑娘本以为离了姨母便可以得到自由,没想到周叔叔虽然疼她,可严格起来,比姨母也没差什么了。
不过好在周叔叔不会像姨母那样只会让她识字,还会跟她讲好多好多大将军大英雄的故事,小姑娘听得津津有味,自然也就安份了起来。
一行人抵达京郊,将父母归葬于选好的风水宝地之后,冯谕瑧便要立即回宫。
她似是不经意地望了还腻在周叔叔身边要听故事的虎妞一眼,温声朝穆元甫道:“早前二姐之事,宁大夫尽心尽力,虎妞身为人女,理应前去拜访,一来是表达谢意,二来也是请宁大夫替她断断脉。”
“哀家原本是想亲自领她去,只是朝中有要事处理,加上虎妞这孩子又要跟着你,便请周公子代哀家走这么一趟了。”
穆元甫又哪有不肯之理。
看着他带着虎妞,在一行侍卫的护送下改道前往洛云山,冯谕瑧垂眸须臾,吩咐启程回宫。
连翘望望往洛云山的那行人,面无表情地跟上回宫的队伍。
洛云山上,宁大夫拿着一名右林卫送来的纸条,看着上面那四个字满头雾水。
知无不言?这是什么意思?那刁钻太后又在打什么坏主意?
他百思不得其解,顺手将那纸条销毁,这才拍了拍手,重新整理起药材。
约莫两刻钟之后,他那个惯会“看脸行事”的小徒弟兴冲冲地跑了进来。
“师父师父,好看哥哥又来了,还带着一个好看妹妹。”
宁大夫斥道:“什么好看哥哥妹妹,话都不会说,要你何用!”
小药童委屈地瘪了瘪嘴,嘟囔着:“是来了嘛,人家又没有说错。”
不过很快他便知道这不省心徒弟口中的‘好看哥哥’和‘好看妹妹’是何人了,顿时了然。
看着小徒弟害羞地从穆元甫手上接过据说是从肃州带回来的药材,又在虎妞脆生生的一声‘哥哥’中闹了个大红脸,他无奈抚额。
这‘看脸行事’的徒弟不能要了,真的不能要了。
穆元甫道明了来意,也让虎妞给他行了大礼。
宁大夫一把抓住虎妞的小胳膊,盯着小家伙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抚须大乐,而后……一把掐住了小姑娘的脸蛋。
“这张脸长得妙、妙、妙,甚妙!”他对着小姑娘的脸蛋捏了又捏,哈哈大笑。
虎妞被他捏得哇哇大叫,又踢又打,总算是脱离了魔爪。
穆元甫等人看呆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他的嘴角抽了抽,搂住了扑过来的小姑娘。
宁大夫将对冯太后的不满,一通发泄在与之肖似的虎妞脸蛋上,心情畅快,只是对着穆元甫及小徒弟充满谴责的眼神时,难得地有几分心虚。
他冲着小姑娘招招手,笑得一脸和蔼:“丫头过来,我替你把把脉。”
虎妞冲他‘哼’了一声:“我才不要你个大坏蛋把脉!坏蛋!大坏蛋,老坏蛋!”
说完,转身就跑。
小药童想了想,扔掉怀中的药材追了出去:“妹妹,妹妹……”
成了‘大坏蛋’‘老坏蛋’的宁大夫也不在意,抚须呵呵地乐个不停。
小姑娘虽然跑了出去,不过有右林卫在四周保护,穆元甫也不担心,毕竟以小姑娘的性子,刚经过对方那么一遭,想让她乖乖听话,只怕一时半会也难办到。
“小孩子娇惯不懂事,让您见笑了。”他客气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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