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珠笑着不时附和几句。
途经长明轩时,忽见宫人搬着物件进进出出,瞧着似乎在重新布置着什么。
小姑娘眼睛一亮,一把甩开珍珠的手,撒欢似的便跑过去:“是周叔叔回来了么?是周叔叔回来了么?”
已经荣升长明轩总管的刘公公笑着回答:“不是呢!宫人们重新布置,是要迎接新来的江公子。明日,江公子便会进住长明轩。”
虎妞呆了呆:“江公子是谁啊?”
“江公子是南安王妃举荐进宫,将要侍候太后之人。”刘公公回答。
“可是姨母不是有连翘姑姑、玲珑姐姐,还有很多很多姐姐们侍候了么?”小姑娘愈发糊涂了。
刘公公咳了咳,含糊地道:“江公子的侍候,与连翘姑姑、玲珑姑娘她们的侍候是不一样的,是不一样的……”
小姑娘不明白,只是知道长明轩很快便会有其他人来住,这也就意味着,她的周叔叔不会回来了。
她沮丧地垂着脑袋,不时踢着小石子,蔫蔫地道:“周叔叔就挺好的,为什么要换其他人呢?”
这一个问题,刘公公便不敢回答了。
总不能说太后喜新厌旧,新人旧人更替频繁实属平常。
珍珠知道她与早前的玉人公子很要好,此刻长明轩即将迎来新主人,小姑娘估计一时半会接受不了。
她正想着劝慰几句,忽又见小姑娘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大人可真是麻烦!把小孩子都给愁坏了。”
珍珠没忍住笑出声来。
瞧这人小鬼大,倒打一耙的小模样!
小姑娘不懂大人的世界,所以在给周叔叔的信中便再一次发表了这样的感叹。
远在定州的穆元甫,这日照旧收到了从京城来的,厚厚的一封信函。
接到信的那一刻,他的脸上露出了温柔的笑容。
“也只有接到小县主的来信,才见你脸上有几分笑容。”许跃平见他这般模样,笑着摇摇头。
小姑娘的信,总比寻常的信函要厚得多,他只看一眼便知道此信必又是太后身边那位小县主的。
当真是奇怪得很,明明这位周公子容貌出众,又得小县主喜欢,太后素来也宠爱得很,怎的好端端的便被遣到了定州来。
再让人吃惊的是,便是离京的那一日所发生之事。他很确定,当日将自己支开的,必是宫里的人,但后来却没有任何人追究此事。
便连眼前这位最大的苦主,几乎丢了大半条命,手指还被切了一根,可亦没有追究半分。
他还记得那日见到躺在马车上,已经没有任何反应的“血人”,几乎都认不出这血人便是那玉人公子周季澄。
可此人明明瞧着文质彬彬,一副手无缚鸡之力的模样,可居然还是个硬汉子,受了那么重的伤,大夫替他处理伤口的时候,他一介武夫都有点受不了那种痛楚,可此人愣是哼都不哼一声,硬生生地挺了过来。
那时候,他便对这人刮目相看了。
难怪敢离开京城那个安稳富贵窝,跑到定州这鬼地方来。
穆元甫垂眸。
若说这世上还有谁会这般惦记他,也唯有那个孩子而已。
他头一回接到来自京城的信函时,还在养着伤。拿着那厚厚的信封那一刻,他还有点不敢相信。
看着信封上那歪歪扭扭、硕大无比的“周叔叔亲启”,他的眼睛不知不觉便红了。
是虎妞的信……
他没有想到那般小的孩子会给他写信,她甚至连字都认不得几个,更不必说要写了。
他小心翼翼地拆开了信封,取出里面厚厚的一叠信纸。
初学写字的小姑娘,虽然每张纸的字数少得可怜,不过每一个字都写得无比巨大,再加上或大若小的墨团,让整张纸看起来满满当当的。
当然,由于识字不多,一张纸上,总会配有几幅“图”,并且图总是比字要多,又或是干脆画个圈圈表示不懂的字,让他连蒙带猜,好歹将信上的内容猜了个七七八八。
虎妞识满了五十个字后,冯谕瑧便践行了诺言,允许她给远在定州的周叔叔写信。
虎妞兴奋地让珍珠帮她准备笔黑纸砚,兴致勃勃地给周叔叔写信,哪想到刚一提笔便卡壳了∶“姨母,周叔叔的叔字怎么写?”
冯谕瑧随手教了她。
不过片刻的功夫,小姑娘的声音又响起来了∶“非常非常恼的常字怎么写?”
冯太后耐着性子又教了。
再过得片刻功夫,小姑娘又叫∶“不跟你玩了,这跟字怎么写?”
冯太后深深地吸了口气,再一次教了她。
毕竟孩子肯主动认字总是好事。
小姑娘又又嚷着∶“吃得饱饱的,饱字怎么写?”
冯太后终于不耐烦了,命令连翘把她扔了出去。
虎妞委委屈屈地抱着未写完的信,努着小嘴回了自己屋里,歪着脑袋瓜子想了一会儿,把不认识的字都画画代替,若是连画都画不出来,干脆就画个圈,反正周叔叔那么聪明,肯定可以明白她的意思的。
她捂着小嘴直乐。
她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冯谕瑧拿到小姑娘写好的信时,额头上的青筋都快跳起来了,她深呼吸几下,还是将那厚得实在过分的信函扔进了送往定州的函件中,让人送到了穆元甫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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