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后宫这些个小主也不是傻的, 早就看出陛下对李嫔冷了心,便根本不把她的怨恨放在眼里。面子上敷衍着行个礼问个安,只不被抓着把柄惩罚就好。至于私底下,还不知道如何嘲笑李嫔不知好歹,不过仗着位份高些年纪大些罢了。
李嫔在后宫经营日久,哪里会察觉不到这些流言蜚语。偏又不能放到台面上来惩治,少不得咬碎了一口银牙, 面相越发刻薄了几分。
这般到了冬月十九,皇后娘娘终于病愈。众妃嫔无论心思各异皆早早儿打扮妥当来到坤和宫, 守着时辰给皇后请安。
虞枝心踏着薄薄的一层雪漫步上前, 远远儿看到白宝林和宋宝林已经到了坤和宫门口, 正笑着不知说些什么。身后有凌乱的脚步声,应是陈采女又起晚了些,这才慌慌张张的一路小跑着过来。
“虞姐姐来了——陈妹妹, 你倒是慢着点儿。”
白宝林温柔大方的与虞枝心见礼,又忙提醒陈袅袅站稳脚下。被她忽略在一旁的宋慧娘无奈一笑, 往一旁挪开几步,给紧随而来的李嫔与容妃让出地方。
这一幕恍惚让虞枝心想起三个月前初来乍到,第一回 给皇后请安时似乎也是同样的画面。短短三个月过去,有人从新鲜懵懂蜕变为一名合格的宫妃,也有人已经永远消失,再也无法回到这片喧嚣中来。
“人到得挺齐——哦不对,还有丽贵人呢?”
李嫔拖着长调,毫不掩饰的嘲讽话音打断了虞枝心的思绪。虞枝心一偏头,正见她挑眉对容妃挑衅的笑道:“我可听人说了,丽贵人在你的长乐宫里仿佛是个祖宗,非但旁的阿猫阿狗都只能躲的远远儿,连你也要将人供起来才行。”
“丽贵人怀有身孕,本宫供着陛下的皇子也无可厚非。”容妃声音淡然,显然并没有被她激怒。掸了掸衣袖上沾染的灰尘,再抬眸看向李嫔,目光中却是一闪而过的锋芒:“毕竟规矩是规矩,哪有陛下的子嗣重要。本宫可不敢有丝毫疏忽,哪怕受点儿委屈也无妨。反而若是因些虚头巴脑的话害了陛下的孩子,本宫难辞其咎,只怕要跟着去了才能赎罪呢。”
她话音未落,李嫔脸色白一阵黑一阵,几乎维持不住端庄淑仪的姿态。几位小主对视一眼,心中已是明了:陛下子嗣艰难,唯有过一位健康诞下的小公主,因公主生母临终前再三恳求才将孩子交给李嫔抚养。谁知今年年初时公主突然染疾,几日内竟不治身亡。容妃此时提及,非但直接踩了李嫔痛脚,更完全将公主的死怪罪在李嫔照顾不周上,也难怪李嫔气的脸都要变形了。
只是位份摆在眼前,李嫔就算气疯了也不敢真拿容妃怎么样。眼角瞥见站在柱子旁的宋宝林,李嫔忽而冷笑一声:“咱?容妃娘娘向来最是大度又识大体,贤良淑德的跟什么似的。就是不知道宋宝林被关在宫门外风吹雨淋是如何感受,能不能真心诚意的陪着你?容妃这般供着那位祖宗。”
宋慧娘、宋慧娘能如何呢?只尴尬的笑笑回道:“容妃娘娘说的是,婢妾权当看在皇嗣的份上,又怎么会有怨言呢。”
“哼,你?这一个个的说的冠冕堂皇,心里还不知道做的什么打算。”李嫔不屑甩袖,言语间的刻薄几乎喷薄而出:“也就是王玲珑这个傻的,看着这会儿在长乐宫里威风八面耀武扬威,等她孩子生下来,看她有的苦果吃!”
“嫔妾远远儿就听到李嫔娘娘说嫔妾有苦果吃,不知嫔妾有什么地方行差踏错,让您不满意了?”
如黄鹂般清脆的嗓音带着些许慵懒,吸引了众人的目光。白皙俏丽的女子着一袭银红色镶银狐毛的袄裙从肩舆上下来,一手扶着腰肢,一手覆在尚未显怀的小腹。左右各两名宫女护着,步履袅袅的踏上殿门,却是众人正议论的正主、丽贵人王玲珑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坤和宫门口,正好将李嫔的话听了个明明白白。
冷眼看着这妩媚娇艳的女人走到身前,李嫔心里便是一团无名火在燃烧。她打小接受的是淑女教导,最厌烦这种靠皮囊魅惑男人的女人——尤其是这些女人往往还能得偿所愿——如他父亲那位受宠的小妾,并那小妾生下的庶妹,及三年前与她一同入宫的周氏。
若是细说她的成长史,几乎就是被容貌妍丽又工于心计的女子压抑着并不断抗争的血泪史。她的母亲因那位小妾抑郁而终,她因庶妹的挑拨被父亲不喜,直至入宫后还因周氏被陛下忽视。仇恨的情绪不知不觉在她心中抽芽茁壮。于她李絮竹来说,长着一张美人脸、娇滴滴的引得男人与给予求的女人,都是该下地狱的!
好容易熬到周思弦犯错被贬,而她坐拥公主笑到最后,正以为往后合该一帆风顺,不想前脚公主夭折,后脚就有朝臣逼着陛下再次纳妃,送进来个比沈婉姿更巧言令色的虞枝心,并一个比周思弦更不堪的王玲珑。
偏这王玲珑还是父亲选出来替她固宠的人选,再三叮嘱她好生助王氏承宠,生个皇子出来给她抱养。
那是她第一次直言拒绝父亲的要求。之后哪怕王玲珑再三放低了身段的示好,甚至搬出王寺丞与李相的关系,她也从未给过王玲珑一个好脸色。她宁愿选择扶持白清涟——不过是要个孩子罢了,她就是看不惯王氏这样的狐媚女人得势张狂。
幸而陛下一直自持,无论王玲珑如何绞尽脑汁的献媚也并未对她有丝毫兴趣。李嫔默默看着王氏一次次失败,心里是说不出的痛快,甚至恨不得骄傲的对父亲道:看啊,这世上的男人并非如您一样眼瞎,还是有好男人能一眼看出这是个祸水,并对她不屑一顾不闻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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