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严氏和大夫人江氏早遭过这么一回,虽失望于虞枝心态度毫无软化,倒也算有了准备。三小姐虞芳菲和五姑娘虞暖烟更是摄于慧嫔娘娘的威仪吓的大气儿不敢出。唯有姑太太孔虞氏被她这爱理不理的模样好悬给气着了,左右看看伺候的宫女太监都站的远远地,板着脸便压低了声音斥道:“四姑娘好大的威风,老太太总归是你亲祖母——”
“劳烦孔夫人称我一句慧嫔娘娘。”
虞枝心抬了抬眼皮子,不冷不热的打断她的训话,冷笑着道:“孔家怎么说也是诗书礼仪传家,怎么姑母嫁过去这么久竟是半点长进也无。难不成你去坤和宫请安时,也张口闭口的管那位叫大姑娘么?”
“你——”
孔虞氏气个仰倒,一手指着虞枝心的鼻子说不出话来:有心嘲讽她怎么敢和皇后娘娘相提并论,又知这话只消说出口,一个对皇家不敬的名声就是逃不掉了。
“姑母何必这么激动?看你这手抖的,不是害了什么病吧?要不要侄女儿给你请个好太医来?”
虞枝心强硬的将她那根手指摁回去,脸上愈发如罩了一层寒冰,不屑的哼道:“你还真当自个儿成了孔家人就高人一等,在我长禧宫也敢撒野不成?你倒是先想想皇后娘娘有没有把你当自己人,宣召承恩公府的女眷时可有你的份?!”
这话好死不死算是打到孔虞氏痛脚上。孔家传承最重规矩,同是孔家兄弟,大房因占着个嫡长的位置不知比二房好出多少来。
大老爷身居正二品尚书兼左布政使,是重权在握的朝中大员;二老爷论人品论学问论相貌比大老爷胜出不止一筹,却只能得个从四品的国子监祭酒。说得好听叫清贵,实则就是远离朝中大权。大夫人是家中冢妇,连婆母都礼敬三分,而她出身一点儿不比大嫂差,却得日日仰仗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更别说大房还出了个皇后,且是个连陛下的脸面都敢打、却无人能动摇她分毫的皇后。孔矜柔待字闺中时就是同婆母和大嫂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端正严肃的让她见着都有几分腿脚发软。及陛下大婚初时她也不是没随着婆母和嫂嫂一同进宫请安,眼看着这位大姑娘一日比一日威严,却始终没有半分要和二房亲近、将她当做长辈亲人的态度。
再想想自家两个女儿与皇后同为姐妹却要为了家族利益下嫁联姻,孔皇后对此只字不提,甚至拒了让姐妹二人随老夫人与大夫人一同入宫请安,孔虞氏面色越发难看。偏在这里发作不得——否则岂不是让“外人”看了孔家的热闹?若是有损家里的声誉,怕是回头就要被婆母和夫婿好一顿斥责。
虞枝心明眼看着她脸色变化,心中暗叹姑母这欺软怕硬窝里横的性子果然是一辈子都改不了。对着娘家嫂嫂颐指气使,更不把侄儿侄女放在眼里。在孔家却过得窝窝囊囊仿佛隐形人还落不来个好——但凡她肯气性些,无论是与长房闹开了还是撺掇着二老爷自个儿上进,总不会比如今的日子差。
不过这样也好,她若是聪明了,今日这局也就不成了。端起茶盏子啜了一口,虞枝心撇下心里发狠的孔虞氏不理,换了一副无事人一般的表情对老太太淡淡笑道:“老夫人显着可比三个月前富态了,精神头儿也好了不少,不知可是家中有什么喜事?”
难得她肯正经说两句好话,严氏竟莫名起了点子受宠若惊的感受来。忙答道:“什么富态了,不过是年纪大了痴肥了。倒是家中确实有件喜事。咱们三姑娘定下了大理寺少卿家的大公子,明年三月便出嫁了。”
“原来是三姐姐的喜事!”虞枝心亦面露喜色,起身来拉虞芳菲的手,细细打量了她一会儿,直看的她不好意思的低了头才笑道:“三姐姐别害羞了,看这脸红的,可见是欢喜的呢!”
转头笑嘻嘻的张罗起来:“白桃秋楹,去开了我库房看看,我记得有一双鸳鸯比翼的白玉玉环正好送与三姐姐做压箱。对了,不是还有几匹陛下赐的缂丝织锦红绫吗?仿佛是收在箱子里了,快翻出来给三姐姐裁嫁衣。”
江南上贡的缂丝可是有市无价的珍品。当初大姑娘与二姑娘出嫁时还是用的老太爷与大老爷攒下来的家底,到虞芳菲这儿正愁没有上好的料子彰显身份——倒也不是完全买不着,实在是这几年织锦的价格水涨船高,几家布行开价开的老太太肉疼,只得暗示她如若非要用织锦,就只能削减了嫁妆银子做开销。
虞芳菲自是不愿的。正在这儿左右为难,虞枝心一句话可谓解了她的燃眉之急。少不得真心诚意的谢过,搂着一匹红绫便不撒手了。
眼看姐姐得了偌大的好处,向来掐尖要强的五姑娘忍不住眼红了。瞟一眼虞枝心笑吟吟的模样不像刚进门时的冷厉,胆子便大了两分,涎着脸冲虞枝心讨好道:“看把三姐姐高兴的,四姐姐,你对姐妹们真好。早听说陛下对娘娘宠爱有加恩宠不断,不知娘娘还有多少稀罕的宝贝,可否拿出来给妹妹开开眼啊?”
虞枝心哪里不知道她的意思,偏不接她话茬儿,只指着她对老太太笑道:“怪道是亲姐妹,五妹妹这看似哄我开心,说不得是觉得我这当姊妹的送的不够多,替三姐姐再讨赏呢。”
“够啦够啦,四妹——娘娘别再破费了。”三姑娘性子老实的多,竟没听出虞枝心是故意的,急忙摆手道:“娘娘在宫中也不容易,多留些东西傍身是正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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