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枝心绕着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冬橘走了一圈,每一步都仿佛踩在她心上。冬橘听她冷漠的声音在自己头顶回旋:“我知道你有自己的小心思,然不管怎么说,陛下把你给了我,我便当你是自己人。可你在做什么呢?挑拨我同时得罪了贵妃和皇后,你又能有什么好处呢?”
她弯下腰,一手捏起冬橘的下巴强迫她与自己对视,冷冷问道:“来,与我说说看,我若失势,对你能有什么好处?”
“奴婢,奴婢知错了,奴婢没想那么多……”
脸颊被捏的生疼,冬橘忍不住抽泣起来。虞枝心却并不准备轻易放过她,手掌用力一推,将她推倒在地。
“没想这么多?跟主子说话也敢不过脑子,你果然是好大的胆!”
她站起身居高临下的看向冬橘,目光中是重重的威压,一字一句问道:“还是说我这长禧宫庙小,你这位御前的大宫女从未真心把我当做主子,才这般信口雌黄的算计我?”
冬橘早已吓瘫了,呜咽着连连摇头,却根本不知该如何辩解。
虞枝心有心治一治她放纵的毛病,自然要趁热打铁,言语间愈发凌厉:“你要是真不肯安心待在长禧宫,了不得本嫔豁出去脸?不要,将你退还给陛下。免得妨碍了你青云直上的志向,日后在我背后捅刀!”
“不,不要,奴婢知错了,求娘娘饶了我这一回吧!”
吓破了胆的冬橘跪在地上狠命磕头,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饶。对上慧嫔的怒火她还敢有几分心存侥幸,却绝不敢怀疑陛下的狠厉手段。
而陛下早就有言在先,若她对慧嫔不敬不忠被慧嫔退货,想回乾元宫绝无可能,她唯一的去处唯有浣衣局。
那是什么地狱一般的所在啊,冬橘想想就觉得心头凉的发慌。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的野心抱负,唯有一个劲儿的磕头,求慧嫔千万不要将自己驱逐出去。
虞枝心漠然的看了她许久,语气中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你若是想明白了,就自个儿去外院跪上两个时辰。若是觉得本嫔对你不公,也大可以回乾元宫告状去,本嫔绝不拦着。”
外院多的是粗使宫女走动,大宫女被罚去那儿跪着绝对要落了?子的。冬橘闻言却是终于从窒息般的绝望中活了过来,心头一松差点儿晕了过去。
顾不上眼前一片发黑,强撑着没让自己倒下。冬橘老老实实的磕了三个响头,跌跌撞撞的退出内殿,再不敢生出丝毫不甘和不满来。
“咦?冬橘?你这是怎么啦?”
门外传来秋楹的惊呼声。虞枝心在屋里扬声道:“你进来。不必管她。”
秋楹本是长禧宫里的粗使丫头,被虞枝心一路提拔上来,如今份例已然不低。只她年纪最小,又是个听话的,闻言果然不再理会满身狼狈的冬橘,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进屋来候着。
虞枝心捡起了毛笔继续抄经,听见动静并不抬头,只淡淡问:“你这几日总是往外头去,可是和冬橘一样心思大了?”
秋楹仿佛并未听出她言语间的不满,一张脸上满是兴奋,开开心心的笑道:“奴婢能有什么心思啊,倒是真有件高兴的事儿,正想与娘娘说呢!”
“哦?你说来听听?”虞枝心不置可否。
“娘娘可记得奴婢与您叨念过,长禧宫里曾有位喜梅姐姐特别照顾奴婢,奴婢是把她当亲姐姐的!可惜她得罪了周庶人身边的那个老虔婆秦嬷嬷,被秦嬷嬷关在小佛堂底的刑房里折磨死了!”
虞枝心点点头。那时她才刚进宫,秋楹更是外院的一个粗使丫头,敢豁出命将周氏私设刑堂的事儿捅出来甚至冲上去扇五品的尊等姑姑的脸,就是为了替这位“喜梅姐姐”报仇。
秋楹提起此事,脸上犹是愤怒与难过,转瞬又欣喜起来,叽叽喳喳道:“前几日奴婢去针线局拿您的春衫,看到一个绣娘的身形与喜梅姐姐一模一样。这几日奴婢便是去打听了。原来喜梅姐姐当真命大,那时竟没有死!不过伤好后毁了容貌,没法在主子跟前当差,兜兜转转倒是去了针线局。”
虞枝心手中一顿,不动声色道:“这么说来喜梅也算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呢?是来求我将她调回长禧宫么?”
“啊?”秋楹懵懂的挠了挠头道:“奴婢看喜梅姐姐在针线局做的挺好的。再说针线局也好长禧宫也好,人手都有定数,哪儿能说调就调啊。”
“那你是要与我说什么?”虞枝心并不抬头,眼中却蕴了几分笑意。
小丫头眨巴眨巴眼睛一脸期盼:“就是,奴婢可以隔三差五的去找喜梅姐姐玩儿么?还有奴婢的月例,之前一直是让白桃姐姐替奴婢收着的,奴婢能取一些送给喜梅姐姐么?”
针线局活儿不少,月例却比不上秋楹这一等宫女。虞枝心听秋楹说过她的身世,知道她是皇庄里收养的孤儿调丨教了入宫的,并不需她存钱接济哪门子亲戚。白桃怕她年纪小看不住家当,索性替她管着月例银子。
“只要你不耽搁了当差,我管你去哪儿玩去。”虞枝心挥挥手打发她:“月例问你白桃姐姐要,总归你又不是乱花,她肯定会给你的。”
“哎!娘娘您真好!”秋楹行了个礼,当真蹦蹦跳跳的往外去找白桃姐姐了。
虞枝心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慢慢垂下眼帘。心中想的却是:不知秋楹这个选择,是否在贵妃的意料之中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