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尘一愣,便听虞枝心继续道:“你今儿为了将沈相的人手留在二皇子身边不惜策反陛下的心腹妃子,你觉得这种提防的态度能让陛下放心么?若是真有一日陛下不放心到想做些什么,你们在本宫的长禧宫里,又有本事阻止本宫动手么?”
“……你敢!”玉尘咬牙切齿,心中却又是懊恼又是后怕。她且真的没这个本事,若是慧妃听从陛下旨意对二皇子动手,二皇子绝无生路可言。
“陛下将二皇子送到本宫这里,本身就是为了保证二皇子的安危。”虞枝心骄傲道:“你觉得这宫中——就凭皇贵妃那货色,能在本宫眼皮子底下对二皇子下手么?”
玉尘老老实实的摇摇头。皇贵妃能有今日多亏了慧妃的指点,若是有朝一日慧妃与皇贵妃闹掰,倒霉的一定是皇贵妃!
“这不就结了?”虞枝心耸耸肩:“你们目前最重要的是保证二皇子的安全和健康吧?留下合适的奶娘和医女,再有你在旁边看着,有本宫负责你们不被别人打扰,你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非要反客为主占据本宫的底盘让本宫听你们的话,甚至还要本宫背弃陛下。你们这样肆无忌惮的将我们得罪个彻底,信不信都不必本宫和陛下动手,只需我们袖手旁观,二皇子就没有好日子过。”
“娘娘,请奴婢开恩,奴婢知错了!”
玉尘早已抖如筛糠,跪在慧妃脚边连连磕头。是她的错,她只当慧妃如旁人那样忌惮沈相的权威惧怕沈相的报复,她是彻底忘了这是怎样一个混不吝。
如慧妃说的,哪怕她什么都不干只袖手旁观,便足以给皇贵妃机会置小皇子于死地。届时沈相难道能找陛下或慧妃报仇么?分明是孔家和皇贵妃出的手,是她们这些下人自己作的死,慧妃不过是“鞭长莫及”,最多一个失察之罪罢了。
且真到了那一步,怕是连陛下都是恨不得慧妃“失察”的。于慧妃而言并无损失,甚至更得陛下的怜爱,她们失去的却是主子唯一一点子骨血啊!
哪里还管得了什么人脉什么人手,更不必起心鸠占鹊巢让慧妃为她们作嫁衣裳。慧妃若是这么好糊弄早就在和贵妃的争斗中折损陨落,何至于平步青云到主子的孩儿还得看慧妃的脸色过日子?
罢了罢了。想通了这一节,玉尘彻底放弃了挣扎。只要慧妃不因她的话迁怒二皇子,她就已经足够了。
虞枝心冷眼看她磕的额头一片红肿才冷冷的叫了起。对着她沉声问道:“玉尘姑姑还有什么不懂的么?若是都听明白了就下去安排吧。人手不足可以找白桃,白桃会安排内务府送合适的人选进来挑。总之本宫不希望明天早晨起来时还有你家的眼线在往外递消息,否则本宫可就不止是把这些个下人扫地出门这么简单了。”
“奴婢懂了,奴婢这就去安排。”
玉尘几乎连滚带爬的出了正殿的大门,跌跌撞撞的往偏殿跑去,甚至没注意到站在屋檐暗影下的陛下!
……
赵熠站在屋檐阴影之下,一时心潮澎湃,思虑良多。
固然有沈家的奴婢都不把他放在眼里敢公然算计的愤怒,但更多的,却是对虞枝心的感慨。
他曾见过她娇羞的模样,见过她狠辣的模样,见过她温柔体贴的模样,也见过她崩溃无助的模样。
可他竟从不知道他的慧妃还有这样一面,看似依旧混不吝且直爽,却是冷静的步步紧逼,威压直将玉尘这般老手都打的溃不成军。
她是成长了。她不再是当初演技拙劣的对他献媚邀宠,也不再是毫无还手之力只能破釜沉舟。她能用每一句话每一个节点重重敲在倾听者的心上——无论是屋里的玉尘,还是站在屋外的他。
他是欣慰的。这样果敢且赤忱的女子是他一手调丨教出来,对上任何人皆不落下风,甚至冷眼旁观随口挑拨嘲笑她们的愚蠢。唯有对着他时,一颗心又变得澄澈透明,炽热的温度一直灼进他眼底心中。
“朕的爱妃好大威风。”他定了定神,放松表情推门而入。虞枝心惊讶的转身望去,又忙掩下眼中欣喜换上一副不耐的表情。
“陛下来了?”慧妃娘娘懒懒的福了福身,虚张声势的气恼像是一只炸了毛的猫儿,对着陛下瞪眼道:“陛下是觉得臣妾脾气不好么?若是如此还请您赶紧在安排个别处安置两位皇子,没得让他们在本宫这狠心的后娘手里吃亏。”
“好了好了,朕知错了。”赵熠好笑的上来拥她,感受到怀中女子挺直的腰背渐渐放松,才吻了吻她的额角轻声道:“朕是没有办法,沈相甚至打着将小皇子带出宫奉养的主意,朕便唯有你这么个合适的人选可提了。”
否则他又怎会不知道虞枝心对孩子的冷淡和对沈相一系的忌惮?又怎会将这烫手的山芋丢给她?先把人送到皇贵妃手里再下暗手害死二皇子嫁祸皇贵妃,最好是连皇贵妃肚子里那个一同弄掉,这才是他想要的结果。
可惜沈相不傻,皇贵妃更是难得的愚者千虑亦有一得,两边都不肯认同他的决定,他又没法儿强压下去,否则更显得他处心积虑早有预谋了。
思来想去只有送给慧妃。一则慧妃位份高又有能力,无论沈相还是皇贵妃竟都可以接受这个提议。二则慧妃对他足够忠诚,就算膝下有了皇子也是向着他的。
对于后一条他也曾在一瞬间有过怀疑,然而刚刚听到的一番话让他几乎生出愧疚来。他无数次告诉自己可以完全相信这个女人,却又无数次的试探她。她从未教他失望,反而每一次都让他看到她更深邃更坚定的信念和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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