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臣们只当陛下正当年,如今没了前朝掣肘,对美人自然愈发有闲情逸致欣赏有加。却不知陛下本就早慧, 又看破了后宅里的虚情假意,对男女情丨事一年比一年淡薄。唯有对皇贵妃的情谊如酿着的一坛好酒, 随着朝夕相处愈发纯粹。
便是这次开口选秀,一是为了依着惯例平衡朝廷局势,二来也是为了给皇贵妃解围。总归无论谁进宫都越不过皇贵妃去,陛下索性多招几个进来斗着看好戏,总好过皇贵妃日日被那几个不怀好意的臭男人嚼舌根,还当是她拦着陛下雨露均沾开枝散叶呢。
皇帝陛下前脚答应选秀,让朝臣们只管把家中娇女送进宫来, 后脚就这么把自己选小老婆的事儿交到了另一个小老婆手上。虞枝心看着一溜烟跑走的小崔公公无语凝噎,在一众大宫女忍俊不禁捂嘴轻笑中坐下来细细研究手上这张单子。
朱笔御批的名号有长长的一串, 虞枝心一眼扫过去, 多是父兄品性踏实稳重的中流砥柱, 无论选上与否都不耽搁他们对陛下效忠,亦不耽搁陛下用他们。想来陛下是觉得其中有野心的怕她们有了子嗣勾出忠臣也生出野心;没野心的在宫里更活不过多久,结亲不成反结仇。索性懒得给自己添麻烦, 还不如放任她们自由嫁娶去。
至于黑笔的名字却只有三个——闵氏小字念慈,年十六, 户部左侍郎之女,礼部尚书之孙女。礼部尚书闵老大人是难得在声望名气上不弱于孔氏的大儒,虽有些迂腐固执,但在孔太傅一力压制陛下为所欲为的那段时日,;连四相都惧怕孔氏淫威,唯有他常常拿着规矩律法与孔太傅硬抗为陛下说几句公道话。
且这位闵念慈与虞枝心还有几分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虞枝心的嫡亲长姐虞慧心便是嫁与闵尚书的嫡次子,算起来是闵念慈的亲婶婶。
当初虞枝心发狠与虞家断绝关系,虞慧心正与夫婿一同外放在地方为官才未进宫来找虞枝心的麻烦。去年年底时闵二爷回京述职,虞姐姐入宫拜见皇贵妃娘娘,两人虽未吵起来,但显然大姐姐对她的所作所为颇有几分怨言,两人也不算多亲近了。
虞枝心对这位长姐并没有多少期待,毕竟和她相比,长姐过的可谓顺风顺水。她是大房的第一个孩子,自幼被父母看重,就算有了弟弟妹妹也从没越过她去的。她的亲事是虞大老爷——便是虞枝心生父——还在世时定下,彼时虞大老爷是朝廷新贵,大房在家中说一不二,大姐姐出嫁虽是等到父丧三年之后,但嫁妆之类早就备好,就算老太太也没脸在大儿子尸骨未寒的时候就为难他的妻女。
她既没有尝过寄人篱下的苦,也没有见过祖母和母亲刻薄刁难的一面。她心中的虞家人永远是和善温柔的,又怎么能理解虞枝心翻脸无情的委屈?
虞枝心也不需要她理解。长姐虽然对她有些不满,好就好在脑子十分清醒,知道无论以身份地位还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都无法改变妹妹的决定,索性根本不在这个话题上搭茬试探,只自个儿想法子资助母亲和弟弟罢了。
“说起来,是不是就快要殿试了?”虞枝心突然问道。
今年是大考之年,前阵子才发了会试的成绩。陛下与他提过一嘴,道她兄长虞宪回祖籍读这几年书算是没白读,这一回会试榜上有名,是正经凭本事当上的贡士。
她当时只做没听到,心里实则有点儿纠结,也不知虞宪是真涨了本事还是个纸上谈兵的。以她在朝堂上得罪的权贵之多之广,若虞宪进了官场却一派天真,岂不是要被人抓着空子往死里坑害。
说是不愿陛下看在她的面子上给虞家人好处,然她与虞宪到底是嫡亲的兄妹,若是因她的缘由而害了虞宪的前途,她心里又怎么过意得去?
且还有另一桩——虞宪若是过了殿试录了进士进了翰林院,大小也是个京官了。到时候母亲嫂嫂侄儿侄女都要跟回京,这亲戚关系她是处还是不处?
想想都是脑仁疼。虞枝心无奈的叹了口气。捻红却不知道她的担忧,还以为她在纠结陛下在选秀前临阵脱逃的事儿,忙笑着应承道::“主子说的不错,还有十来日就殿试呢,想来陛下也是忙着殿试的大事儿才让娘娘您受累多担待的。”
虞枝心顿了顿便没有接话。误会便误会了。反正虞宪也好,母亲也罢,这一家人的事儿也不是她能决定的。索性撩开不管,继续对着单子往后看去。
闵念慈之后还有两个名字,一个是程太尉的嫡女程鸾,一个是李相的侄女儿李絮兰。这三位都是要给个高位以示陛下的恩宠和信任的,属于君臣之间的默契合作。
程太尉有三子一女,皆是原配夫人嫡出。长子次子都进了军中,那位病重被悔婚的小公子则在病好后入国子监读了一年书,又被陛下调入宫中当了中书舍人。
这位程姑娘便是小公子的亲妹妹,据说是位将门虎女——与当初进宫的周相之女周思弦和吴相之女吴娉婷不同,那两位虽也是武将之后,自身却是知书达理文文弱弱的大家小姐。程鸾却是程太尉征战边关时出生,一直长到七八岁才跟着程将军回京,一身本事十分了得,寻常两三个闲汉也近不得身。
虞枝心对她还挺有兴趣的,之前特意去储秀宫看了一眼,只一眼看去就能将她认出来:程姑娘身量比别的秀女高出大半个头,肤色气血更红润,身材也比旁人更丰满妖娆。最重要的是她总有一种令人愉悦的生动活力,哪怕是做一模一样的礼仪动作,她与寻常学着琴棋书画长大的女子就是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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