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岚!”沐振轩突然拔高声音,神色痛苦地看着容岚,“你就是仗着我爱你,便如此践踏我的心吗?你怎么这么冷血!”
容岚驻足,转身看向沐振轩,面色平静,“是啊,我也觉得自己太冷血了。年初秋儿回家的时候,我那样平静地想着,如果你要纳妾,我可以接受,传宗接代天经地义,分开也无妨……我早该意识到,一切只是因为我不爱你。我真的没有办法骗你,也不能骗自己,对不起。”
话落,容岚转身离开,留下沐振轩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心中像是被人狠狠地剜走一块儿,血淋淋地疼……
入夜了,凉风骤起。
说出那些话之后,容岚心中释然。她跟沐振轩因为一场交易有了婚约,从一开始就不是纯粹的感情。事实上,沐振轩这些年的表现堪称完美,完美的丈夫,完美的父亲,但感情的事,勉强不来,即便做了夫妻,容岚始终无法敞开心扉接纳他。
容岚不后悔,因为她得到了几个可爱的孩子,但跟沐振轩的关系,真的该结束了。
在她这一次看到沐振轩的那一刻,便下定了决心,她知道,便是伪装,也再没办法将他当做丈夫来看待,那种骨子里的排斥感,让她自己都觉得意外,却是真真切切的。
容岚相信,沐元诚会为了救沐振轩心甘情愿赴死。沐振轩的说辞也没有任何破绽。
但她在见到沐元诚的尸体时,便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容岚抱着那株枯萎的小树进了灵堂,惨白的帷幔随风飞舞,顾枫上半身靠着棺材,坐在地上,口中喃喃自语,不知道在说什么。
棺材合上了一半,里面烧焦的尸体穿着华丽的寿衣,看起来很可怖。
容岚抓起尸体的左臂,他的左手当时或许是浸在一个水洼里,也或许埋在土里,掌心有一片全身仅剩下的完好皮肤,容岚把小树塞进去,让他抓着,又放回原来的位置。
烧焦的人,枯萎的树。
容岚亲手拉起棺材盖,将其盖好,然后把地上失魂落魄的顾枫拉了起来。
“师娘……”顾枫趴在容岚肩头哭了起来。
容岚轻轻拍着他的背,并没有说什么。
樊骜手中拿着容岚和顾枫从京城带来的折子,找到沐振轩的时候,他仍旧像容岚离开时那样,坐在地上,仿佛没了知觉。
“将军!”樊骜连忙把沐振轩从地上拉起来。
沐振轩连日受伤,也没好好服药,站都站不稳,被樊骜放到了床上去。
樊骜以为是容岚因为沐元诚的死责备沐振轩,便出言安慰,“将军,夫人爱儿心切,便是说了什么气话,也不必在意。这个时候,最需要你们互相扶持,互相照顾,才能挺过难关。”
“只是气话吗……”沐振轩喃喃地说。
樊骜不知道容岚说了什么,但他说的只是客气话。
樊骜将折子递给沐振轩,“这是夫人带来的,原来西辽的杂碎跟南诏结盟了,南边已经打起来了,皇上让二小姐带兵前去支援南沣城,虽然我也觉得不太合适,但二小姐总给我一种什么事交给她都没问题的感觉。皇上的意思是,让我们把西辽人打到云连山后面去!西辽答应给的两座城,他们反悔,我们也要夺过来!”
沐振轩仿佛没听到樊骜说什么,樊骜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不过皇上说了,将军重伤,让顾枫暂代主将之位。将军好好养伤吧。”
话落,樊骜放下折子就出去了。
“沐夫人在里面吗?”樊骜叩门。
“嗯,樊将军去准备,今夜子时出兵,打凉州城。”容岚的声音传出来。
樊骜神色一震,“是!”最近东明将士早被西辽人惹得满腔怒火,士气高昂,想要打回去。
樊骜有些意外,对于沐元诚的死,容岚比他预料之中的冷静很多,反倒是沐振轩真的崩溃了。
天真的樊骜再次感叹沐振轩对沐元诚这个儿子的爱,然后便匆忙去集结大军了。
容岚把盔甲给顾枫穿好,顾枫红着眼说,“师娘,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做……一想到阿诚走了,我就好恨自己,我应该跟他一起来的……”
“枫儿,你都没再看一眼阿诚。”容岚说。
顾枫神色痛苦地摇头,“我不敢看”
“不看,你怎么知道那真的是阿诚?”容岚反问。
顾枫神色一僵,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容岚,“师娘你说什么?”
“小声点,接下来的事,我不希望其他人知道。”容岚拉着顾枫在桌旁坐下,眸光冰寒,“那具尸体,并不是阿诚。”
“可樊骜说,师父已确认过,就是阿诚。”顾枫拧眉。
“是啊,他怎么就没发现呢?”容岚面露轻嘲,“在你成亲那日,阿诚夜里雕刻,不小心戳到了自己的手心,留了一道很深的伤疤。”
“可是都已经被烧了,师娘怎么看出来的?”顾枫眸中突然有了亮光。
“左手掌心还有完好的皮肉,没有伤疤。”容岚冷声说。
顾枫神色大喜,“真的?那是假的!阿诚还活着!”
容岚点头,“那是假的,阿诚自然还活着,或许是西辽人想要折磨我,再暗中拿阿诚来威胁我。”
大悲大喜,顾枫眸光亮得吓人,“师父一定是因为太伤心所以才没有仔细查看,这个好消息师娘告诉他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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