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渊目送她走出暖阁,目光落在方才抓人的那只手上,虚虚地再握了握,深眸里浮出些些亮光。
虽然她看上去仍然不高兴,至少她来了。
裴时语丢下一句“王爷醒了”后离开,候在外头的三人喜出望外。
萧承渊醒来后,接下来的事变得格外顺利,喝下最后一幅汤药后,到了下午再会诊时,胡元满意地得出结论:“幸不辱命,王爷的毒已顺利解了。若是调理得当,王爷的腿三月左右应该能站起来。
论调理身体的功夫在下不及元大夫,便不再献丑,往后的,就得辛苦元大夫。”
王府三人都知道胡元后头的话是在谦虚,他实则是惦记早些回乡,不想再在上京耽搁。
最难的问题已解决,萧承渊自然没有为难他的道理,交代沐长史:“替我好好感谢元大夫。”
萧承渊轻轻按了按已经有些知觉的双腿,心底顿生无穷的力量与勇气,以及掌控一切的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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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上午与萧承渊在澹月堂见过一回后,裴时语先将要萧承渊偿命的念头放下,将祖母给她的宅子铺面地契盘点了一遍。
祖母因为防着黎氏惦记,她自己也不敢随意出面搭理,所以这些产业要么全权交由管事管理,要么签了长约租给他人。
因为祖母孀居且行动不便,日子久了,人心起了变化,多数铺子每年的进项与那些产业的数量严重不符。
她不知道便好,知道了自然不能放任不管,任人糊弄。
该找个机会与那些管事见见,总得让人知道不能再像对待祖母那样糊弄如今的东家。
再有一事,老夫人惦记萧承渊的解毒情况,和裴时语约好了,一有好要消息告诉她,下午沐长史特意跑来一趟,告知了她萧承渊解毒很顺利。
她还需要齐王妃这个身份,夫妻一体的道理她懂。
即便对萧承渊有怨气,也知道萧承渊的毒已解的消息不能再通过写信的方式传递,再说,她也想知道祖母这几日在伯府里到底如何,索性当即让春晓回了一趟伯府。
春晓回来时已是申时过半,裴时语在书案前看账册,她听见动静后抬头,迫不及待问春晓:“祖母怎么样了?”
春晓立刻眉飞色舞道:“老夫人让婢子转达王妃,这几日是她这十多年来过得最舒心的日子,事实上婢子看到的也是这样的,老夫人坐着轮椅,中气十足地,将那帮试图还像之前那样奉阴违的丫鬟仆妇训得目瞪口呆的。老夫人说了,谁要是不服气就滚蛋,她的亲亲孙女如今可是齐王妃,看谁有胆子敢在她面前造次。”
闻言,裴时语抿了唇笑。
祖母离开前她还忧心忡忡地,担心祖母回去后受黎氏的气。
老夫人摸着她的头,似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似的,眼睛几乎眯成一条缝:“傻囡囡,祖母之前对黎氏一忍再忍,一方面是失去了心气,更主要的是她拿捏住了你,她是当家主母,你爹爹又完全偏心向她,祖母孤立无援,与她斗必定会令你遭受许多不明不白的苦。如今你已出嫁,且还过得这样体面,俨然就是祖母的依靠,我何必要对她忍气吞声。”
老人信心满满地说:“放心吧,说不定她如今还担心祖母我给她使绊子呢。”
如此,裴时语便能放心了。
主仆俩再说了会,春晓知道裴时语的心思,故意多说了几句老夫人如今在伯府里雷厉风行的做派,逗得裴时语彻底放下心来。
不知不觉时间过得很快,春晓突然想起:“又到晚膳的时间,王妃这回还是不与王爷一起吗?”
“不一起。”
春晓想起回来前老夫人的殷殷叮嘱,张了张嘴想劝裴时语,待看到裴时语如今从容不迫的模样,想了想,王妃定然心里有数,于是清脆地回答:“那婢子去知会厨房一声。”
春晓才出房门,很快又折回来。
已快入冬,天黑得早了,光线已不是很好,春晓出门后,裴时语着手收拾账册。见春晓又回来了,以为她有话没说完,问她:“怎么了?”
春晓告诉裴时语:“王爷来了,说想与您商量一下明日进宫的事宜。”
裴时语想起来,的确有这么回事。
她与萧承渊于九月初十成亲,帝后念在萧承渊“病弱”的缘故,特意准允他们等萧承渊的身体好些后再进宫认亲。
萧承渊将冲喜效果好的消息早已传得上京人人皆知,且那日借她的手将计划月底进宫认亲的信息传给了宫里,明日是九月最后一天,他们再不进宫,宫里头该有些想法了。
裴时语暗自叹气,既要这个身份,便得受这个身份束缚。
既是一体,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且在世人眼里她与萧承渊还是一对恩爱的新婚夫妻,自然没有让萧承渊一人前往的道理,这一趟避无可避。
裴时语轻启丹唇:“让他进来吧。”
春晓重重点头,不得不再次佩服起自家主子。
一个月不到,将王爷拿捏得服服帖帖的,主子再也不是新婚当夜苦苦哀求却被冷据门外的小娘子,如今王爷来见王妃,还得看王妃的脸色。
厉害。
一阵轻微的轮椅滚动声音过后,萧承渊如期出现在屋里。
不知是不是因为他解毒了的原因,裴时语觉得,他的气色好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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