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承渊看着她在屋中行走的身影,周身暖融融的,激跳不止的心简直快涌到嗓子眼,喉头也不自觉滚动,他艰涩地开口,“王妃……”
裴时语恰好将衣衫放至他手边,嗓音温温柔柔的,“王爷慢慢穿,我先出去了。”
第64章 今夕何夕
萧承渊梳洗完来到外间,裴时语正背着她端坐于靠窗的炕床上,她正低着头,晨光斜斜透过窗棂落在身上,给她纤秾合度的身形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光是看着,心底便不由自主跟着柔软。
素手随意翻动着枯黄的书页,偶尔低低吩咐丫鬟几句日子便围绕着她鲜活起来。
正准备摆早膳的丫鬟先发现萧承渊给他请安,裴时语回身望过来,恬静的面容上带着微笑:“王爷过来用饭吧。”
满眼皆是柔柔的光,有种不知今夕是何夕之感。
身子还未行动,心已妥妥落在她的对面。
丫鬟有条不紊地摆好早食,两个人净了手落座,都不是热闹的性子,规规矩矩地用完这顿早膳。只不过各自怀了心思,举箸停箸之间,视线免不了的案几上方交汇。
等丫鬟撤了案几,谁都没有动,十分有默契地各自捧着一盏熟水,思量着该如何开口。还是萧承渊先忍不住,嗓音格外低醇,字字落入心底:“夜里歇得好不好?”
裴时语看着他眼底的幽光,心下一叹,蓦地想起前世刚开始给他按摩时,也会提着一颗心问:“王爷觉得如何?”
她经历过那样的时光,不希望他如此,患得患失、小心翼翼地。
前世的真相知道得越多,她越是觉得,前世受得那些罪,三言两语难以说清,要归于造化弄人,其实也不能全怪萧承渊,她遇事消极懦弱才是重要的原因,自己立不起来,受委屈便在所难免。
与萧承渊相比,她的确出于弱势的地位,但这并不意味着弱小便天然占了道理,也不意味着她付出了感情他就必须得同等回应。都是受害者,谁又比谁幸运呢,若是一味计较那些,扯着过去的恩怨前行,岂不白白辜负了上苍让他们重活一回的美意。
所以,哪怕他诚惶诚恐的对象是她自己,她不需要那些,他实在不必如此。
她无意于通过与他纠缠报复他,若是再让他心存幻想,那便是她的不地道了。
裴时语放下瓷盏,如同面对一位老友般,温和从容地开口:“我昨夜睡得很好,只有一点疑惑,王爷扳倒封家人一事进展如何?”
奇怪,萧承渊笔锋似的浓眉轻抬了下。
她从前不会问他这些的,今日怎会突然提起,不过他也没有瞒着她的打算:“魏国公打算和戎国人密谋陷害宁远军,戎国人目前已经秘密潜入上京,青州那边也提前做了准备,只等拿到他们合谋的证据,便可揭发他们的罪行。”
舅舅被诬去世之后,魏国公奉命接管了宁远军,如今的主帅佟琛虽是魏国公的人,但舅舅一手建立的宁远军并不服他,暗中以舅舅之前的老将霍荣为尊。皇上对魏国公并不放心的同时,又担心宁远军脱离掌控,派了定国公之子秦守池在军中当了几年督军。
秦守池在定国公那个老狐狸的指点下明哲保身,两方都不得罪,于是宁远军中两派势力维持着诡异的平衡。
四皇子大了,皇上却一直没有立储的意思,魏国公不满他含糊其辞,于是铤而走险,试图借兵权逼一逼他。前世魏国公是得了好处的,虽不至于动摇宁远军的根基,但损了霍将军手下两位得力干将。
裴时语哦了声,亮晶晶的眸子地望着他:“也就是说,我可以提前收拾行囊了?”
萧承渊攥着瓷盏的手指蓦然收紧,冷峻的面庞上有几分慌乱,嗓音里带了几分冷冽:“你要离开?“
裴时语垂下眼眸,缓缓将温度适宜的紫苏熟水送至唇边,浓密的长睫在眼下投下薄薄的阴影。
他这样惊讶,看来没有打算让自己离开啊,原来所有的让步只是他以退为进的伎俩,他果然还如从前隐忍富有耐心。可她给不了他想要的,再说人心易变,他如今所求的也未必是他将来想要的。
今日的熟水有点涩,裴时语浅浅饮了一口放下瓷盏,
再抬眸时,眸光又恢复了之前的清明,因饮了水了缘故,柔软的嗓音添了几分清爽:“之前和王爷说好的,等开春后离开上京,王爷的事若能提前结束,我自然也能尽早离开,私心以为越快越好。”
女子柔和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很认真地与他谈她的打算:“我仔细研究过了,离开上京后未必非要去青州,东南一带富庶祥和,那里的气候也很宜人,很适合老人家养身,我向往了许久。等青州安定下来,从东南回青州也方便,我想带祖母去哪里住一段时日。”
萧承渊却别开了视线,醇厚的声音如同瓷盏上破碎的热气一般,散了:“非得离开吗?”
裴时语毫不犹豫地点头。
萧承渊捏着瓷盏,不想再看她:“那祖母呢,祖母年纪大了,她能否接受?”
裴时语微笑:“祖母一向宠我,自然都听我的。”
“没有别的惦念了?”
裴时语对上他蓦地投过来的视线,他那么不舍,但也只能认真地回答他:“没有了,还望王爷成全。”
萧承渊再度移开目光,他成全她了,谁来成全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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