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子微笑,叹息:“我老了,活在过去的时代,再也看不见外面的世界。”
他双手握住拐杖,“守谦,静娴,三天,不,两天。我只要两天,有件事情,我必须亲自确认,一旦得到答案——关于秦措和宁丫头的婚事,你们也许会改观。”
路守谦心底已是怒极。
又是这样,永远被姓秦的人压一头。
秦家人说什么,路家人必须遵从,即使道理在他这边!
“伯父,真的拖不了。”路守谦开口,语气明显强硬,“有句话也许我不该说。可您和家父定下的这桩婚事,本就不太现实。当时定的是宁宁——”
他一滞,皱眉,“是我和静娴的宁宁。她和秦措从未见过,性格也不一定相符,强作姻缘,只会害了小辈。更何况,宁宁不在了,现在盼宁也快二十五,我已经失去一个女儿,不能因为您和家父的约定,伤害另一个女儿!”
一阵沉默。
秦老爷子笑了笑,“说的好。”
路守谦抬头。
秦老爷子缓缓道:“你爱女心切,我也不好强求。既然如此,退婚的事,我答应。”
路守谦松了口气。
秦老爷子看着他,“守谦,这些年,你变了很多。”
“伯父,世界上没有一成不变的东西。”路守谦沉着微笑,转过头,看向落地窗外,“您感受到了吗?今年淞城的风,都比往年变幻莫测。”
电视里仍在播放经济之声,主持人正谈起Utopia相关的报道。
路守谦沉声道:“禄通,秦氏——这阵风到底会带我们走向何方……伯父,我拭目以待。”
秦老爷子注视着他,在中年男人如鹰隼的眼眸中,清晰地看见蛰伏的野心。
一直以来,被压抑太久的野心。
这个男人想改变的,恐怕是秦家和路家在淞城的地位,秦氏和禄通在财富榜的排名。
秦老爷子叹气,也转过头,凝望窗外。
院子里,风卷残叶。
他说:“起风了。”
*
三天后,傍晚,秦措回到祖宅。
秦老爷子披着朴素的长棉袄,手里拿着一只文件袋,看见他,抬一抬眼皮,“叶子掉光了,花也谢的多,想叫你一起欣赏都晚了。”
秦措扶着他,往院子走。
秦老爷子有些疲倦,问他:“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秦措说:“很好。”
简洁的两个字,一如既往。
秦老爷子看着他,看着这个小时候在他腿边走,现在比他高出一个头不止的青年。
他又问:“小雾他母亲,你不打算放手,是吗?”
沉默。
秦老爷子苦笑。
自从小茹把他的白小姐赶跑了,害他五年相思,现在只要涉及那丫头,他一字不肯多透露。
“秦措,我换个问题。”秦老爷子平静道,“许玲——记不记得这个女人?”
秦措拧眉。半晌,他答:“记得。”
秦老爷子冷笑,“当初跪在路边的女人,一直在哭,一直尖叫,我料你也不会忘。”顿了顿,他停住脚步,“白纤纤是许玲收养的孩子。”
他紧紧盯住对方,想从青年的眼里,发觉一丝一毫最微小的震惊和彷徨。
没有,什么都没有。
于是他大怒:“你早就知道!”
他气的提起拐杖,发了狠劲往青年身上打,“你明知道许玲是小茹一生最恨的人,你明知道她把白纤纤送到你身边,不安好心。你——你想活活气死你母亲吗!”
秦措不躲,不反驳,只道:“祖父息怒。”
朱妈和另一名佣人听见动静,赶紧跑出来,“老爷,老爷!这才一会儿的功夫,怎么吵起来了?”
秦老爷子被搀扶着在石桌旁坐下。
等佣人们又退开,秦措才过来,平淡道:“所以我不打算告诉母亲。”
“你想瞒。”秦老爷子冷笑不止,“白小姐带走五百万,图的压根不是钱,只为折磨你——这你也知道?!”
秦措说:“都过去了。”
秦老爷子:“……”
秦措站在一旁,沉静道:“如果您希望我不再隐瞒,我会与母亲坦白。但我认为,最好的方式,只有维持现状。因为——”
他声音很轻,并非因为底气不足,而是决然的清醒,“我绝不放手。”
秦老爷子看着他。良久,笑了。
“缘分这种事啊……”秦老爷子摇摇头,叹一口气:“秦措,路家来退婚,我已经答应。你和路宁宁的婚事,正式作废。”
秦措说:“很好。”停顿片刻,又道,“是路盼宁,您记错了。”
秦老爷子心里想笑,忍住。
他咳嗽一声,问:“白小姐的照片,你有吗?让我瞧瞧。”
秦措不动。
秦老爷子瞄他一眼,“放心,我不是你母亲,不会对一个小姑娘使手段。我只想知道,她现在长什么样。”
秦措颔首。
秦老爷子让人带来他的老花眼镜,盯着手机屏幕。
秦措点开一张近照。
“不是现在的。”秦老爷子拿起保温杯,“小时候的。你没有?”
秦措又点几下。
秦老爷子看见名为‘纤纤童年珍贵影像’的相册,一口茶没喝下,呛的直咳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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