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心底某一处,又感觉情理之中。
秦措走后,一片死寂的会议室,渐渐有了人声。
“……倒也,也不用这样。”
“先封锁消息,都要放假了,如果外头听到风声,股价大跌,唉!”
“董事长,您看,要不再劝劝他?”
“这些年来,他做的很好,大家都看在眼里,这一次确实太粗心大意,可总有别的处理方式……”
许多人围着秦老爷子,议论纷纷。
常佑急忙追了出去。
他看见秦措,从长廊这一头走向另一边,从白炽灯和阴影中走出去,走过一扇扇透亮的窗户,走进阳光。
常佑忽然觉得,哪儿还有再劝的必要?
那个人早就决定了。
这段日子以来,他不要命的工作强度,不仅是在着手处理现阶段的任务,更是提前为离职做准备。
秦措厌倦了他的人生。
不,他也许从没有喜欢过秦园行政总楼顶层的生活。
多少人仰望,无数人艳羡的人上人的地位,他不屑一顾。
如今,他走在光里。
他自由了。
常佑发呆,一个愣神的瞬间,有人从他身旁经过,高跟鞋踩在冰冷的地砖上,极快,极用力。
一声声如同踩在心间。
“秦措!”秦太太叫道,声嘶力竭。
孤冷的背影停住。
秦太太上前几步,急怒攻心,也不在乎周围有没有人在听,震怒的质问:“这就是你给我们,给你自己的交代?闹脾气,甩手不干了,你是这意思吗?”
秦措淡然道:“离职前两个月缓冲期,之后的交接事宜,我会安排妥当。”
“我问的不是这个!”秦太太咬牙,嗓音有点尖锐,“你迄今为止享受的人生,你拥有的特权,这个社会对你的最大限度的容忍和优待,并非因为你本身有多么优秀,而是因为你出生在这个家,因为你叫秦措!”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冷漠,“你当然可以走,可你想清楚,离开这里,你什么都不是,你又能去哪儿?”
秦措神色不动。
指控,威胁,她的每一句话,他听见了,并不愤怒,也不急于驳斥。
“母亲。”他只说,“世界很大。”
秦太太愣住。
秦措微微一点头,转身离去。
他身后,秦太太回神,不顾形象的尖声道:“好,你走!你不配当小雾的榜样,我绝不会让我的孙子学你,长大后像你一样任性妄为,不明是非!”
男人止步。
“如果母亲执意从我身边带走小雾——”他回头,面无表情,“我劝您三思。”
*
这可真是兵荒马乱的一天。
从会议室出来,秦总吩咐联系一个人,他要见对方。
不久,常佑下楼接人,见到那个男人的脸,又是一愣。
这位先生和秦总长的几分相似,气质截然不同,一股子吊儿郎当游戏人间的散漫,同时又有点面熟。
常佑琢磨了一会儿才记起来,他见过这人。
机场那次,这人和他们擦肩而过,叫住秦总,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
“许妄先生吗?”他笑笑,“请跟我来,秦总在办公室等您。”
一路上去,许妄夹在手指间的烟,一直没点上。
秦措找他干什么?
他不知道,也不在乎,左右不过耀武扬威,又或者冷嘲热讽,软硬兼施逼他不再纠缠白纤纤。
就这点把戏。
秦措的办公室在大楼的顶层,最敞亮的一间房。
许妄进门,一怔。
房间里多处摆放花瓶,插着红玫瑰。
他嗤了声。
办公桌上有一个归纳专用的塑料箱,秦措正在整理东西,一件一件放进去。
常佑说:“秦总,许妄先生。”
说完,他站到一边。
秦措头也不抬。
许妄别开眼,拿出打火机。
刚点上,听那人说:“室内禁烟。”
许妄看了看他,讥诮:“是我忘记了,秦总的生活习惯好,特讲究,闻不得烟味。”
秦措拿起桌上的相框,相片里的少女笑容明媚。
他心情也好,淡淡道:“烟熏雾绕,脏了我的玫瑰。”
许妄:“……”
他捏着那支烟,冷声问:“你找我来,什么事?”
“我辞职了。”秦措平淡的说,“两个月后正式离职,期限内,还有权利下一道指示,让你暂时接手。”
他说的平静,听在旁人耳朵里,却是晴天霹雳。
常佑猛一扭头,扭伤了脖子,疼得直吸冷气。
秦总吃错什么药了?
许妄眯起眼,冷笑,“秦措,你开什么玩笑?!”
秦措不为所动,“不是想当秦家的少爷,取代我?”他抬眸,轻讽:“节后来上班,我的人生,你尽情享受,这张位子——”
他的目光落在办公椅上,想起在这儿欢爱过,便觉得许妄的呼吸都是重度污染源。
他嫌弃极了。
“常佑。”秦措冷淡道,“你的办公室让出来。以后,你怎么安排我的日程,就怎么安排他。”
“那个,秦总——”
“送他走。”
“……”
许妄一动不动,“秦措,你怎么想的?我以为这么安排,我会信你是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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