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夫诊完脉,开了方子,邵大爷刚预引着大夫出去,吴淑真隔着帘子道;“大夫请留步,我三房一个小妾现有身孕,烦劳大夫给看看。”
柳絮一旁心想,素云姨娘去庙里进香,跟齐氏说了,吴淑真却装作不知,素云姨娘怀孕三四个月主母不给请大夫,现在吴淑真知道素云姨娘出事,想把自己责任摘干净,便趁着素云姨娘不在府里,提议大夫给素云姨娘诊脉。
邵老太太道;“可不是,素云姨娘有身孕,老身马上叫人给她喊来。”
邵老太太就派一个小丫鬟飞跑去三房找素云姨娘,邵大爷陪着大夫堂屋喝茶,稍待去找人。
盏茶功夫小丫鬟跑回来,走到帷幔后,“回老太太,素云姨娘出府去庙里进香,还未回来。”
邵太太纳闷瞅眼吴淑真,“三媳妇,素云姨娘出府没跟你说吗?私自去庙里进香,招呼不打,这是谁家的规矩?”
吴淑真忙替她分辨,“媳妇昨跟爷出门,听丫鬟说素云姨娘来上房找我,不知何事,想必就是这宗事,素云姨娘不是做事着三不着两的人,是不是媳妇不在告诉大嫂了?”吴淑真在人前表现得护着丈夫小妾,贤惠足以令阖府上下称道。
邵太太听她说,蹙眉,“就算是告诉你大嫂,上庙里这时候也该回府了,怀着孩子,跑外头野,回头孩子有事看我饶不饶她。”
吴淑真低头不说话。
素云姨娘在医馆抓了药,轿子又折回头,去城西清华寺,烧了一炷香,叩头求菩萨保佑渡过这一关,从吴淑真手里夺回邵英杰的,
素云姨娘刚一起身,就听有人喊:“二妹,是你吗?”
素云姨娘转身,就看一个二十几岁的年轻男子,布衣打扮,看似乡下人,素云恍惚眼熟,细看像是哪里见过,那男子试探着问;“你家是住赵家村,小名菱花?”
素云愣住,吃惊看着这男人,心想他怎么知道自己小名,那男子神情有些激动,“我是你大哥,当年我在东家做工,家里穷得揭不开锅,你八岁那年,娘偷着把你卖了。”
素云儿时的记忆点滴涌上心头,那个荒凉的小山村,父亲姓赵,有一个大哥,还有几个幼小的弟妹,这情景时常在梦里出现。
素云颤抖地叫了一声,“大哥”便红了眼圈。
那男子高兴地道;“哥回家听说娘把你卖了,到处找你,没找到,没想到你怎么来到这里。”
素云抹泪,“一言难尽。”
那男子把她扯过一旁,看她好像没什么记忆,便道:“咱家住在陕西长举县,赵家村,爹叫赵老蔫,娘叫李桂花,我叫赵憨实。”
素云回忆,似乎有些微印象,问:“哥,你怎么来这里?”她记得家很远,当时买下她的人牙子,带着她还有两个年纪相仿的女孩,坐车又坐船,走了十几日才来到这里,至今她早已不记得家乡在哪里。
赵憨实道:“我跟东家出门贩货,来到这里,东家让我出来买东西,我看这里有座寺庙就进来拜拜,没想到真灵验,遇见二妹。”
素云姨娘这些年出来,对家中父母亲情早已淡漠,想知道她们境况,问:“家中父母可好?弟妹们都长大了吧?”
“父亲身体不好,不能下地干活了,母亲还是老样子,整日骂人,二弟在城里给人打小工,大妹早几年就给人做了童养媳,是邻村的,三妹说人家了,年后就嫁过去了。”
稍顿,赵憨实低头,难过地道;“还有五弟,你走后娘生的,让娘卖了。”
素云听了,没多少情绪变动,她娘不务正业,好吃懒做,穷了就卖儿卖女,这样的母亲不去想也罢。
“妹子,你怎么样?”赵憨实关切地眼神看着她。
素云心里一暖,这些年在邵府人情淡漠,从没人真正关心过她,邵英杰对她好,可那个好让她从未踏实过,患得患失。
素云简单说了自己这些年的经历。
兄妹相对唏嘘。
临别,赵憨实道:“东家贩货,大概待上一年半载,我改日去看妹妹。”
兄妹相认,耽搁些时候,素云姨娘回到邵府天到下晌,邵冀的奶娘抱着邵冀在门口晒太阳,看见素云姨娘回来,道:“姨娘可回来了,头午老太太派人来找姨娘,说请了大夫来给姨娘诊脉,这时候了,大概大夫早出府去了。”
素云姨娘顿时惊得手足冰凉,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巧儿扶着她进屋里,坐在炕上,她双腿犹自发软。
巧儿变颜变色,紧张地小声道:“姨娘,多亏回来晚了,不然出大事了。”
素云姨娘咬着唇,半晌,道;“这件事要尽早解决,拖得越久越危险。”
巧儿掩上门,走回来,轻声道:“主子把小产责任推到奶奶和锦绣身上,这样,爷不但不生气,反过来还会觉得姨娘吃苦受了委屈,同情姨娘。”
素云姨娘苦笑着摇摇头,“吴淑真比狐狸都精,哪能抓住她当垫背的,锦绣那小蹄子才不会傻到老实等着我陷害。”素云姨娘个性谨小慎微,从不行差踏错,自吴淑真进门,连连失手,落了下风,更加不敢大意,怕一不小心落入吴淑真设下的圈套。
邵英杰晚间歇在外书房,上秋,夜里有点凉意,吴淑真歇在碧纱橱里,柳絮铺床,晚秋为吴淑真拔去头上钗环,散开头发,吴淑真示意晚秋出去门口看着,晚秋会意,出去掩上西间的门,站在堂屋门前的台阶上,看着不让人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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