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老爷嘴张了张,月娥疏淡地一笑,“我二人亲生父女不假,可今儿谈的是交易,既然双方没有异议,还是先小人后君子”
秦老爷抱愧,脸通红,女儿眼底那一抹不屑,他焉能觉察不出来,被自己女儿蔑视,他既气恼又羞愧。
月娥从父亲书房出来,步履沉重,前路未卜,进王府,做王爷侍妾,比奴婢好不了多少,也许还不如为奴为婢,为奴或许将来还有放出去的一日,王府是囚笼,争风吃醋,阴谋暗算,想寿终正寝都难,忍辱负重,那样的日子想想都觉心凉。
云珠替主子抱屈,抱怨:“老爷是姑娘的亲生父亲,为一己私欲,把女儿推入火坑,姑娘就不该答应老爷,老爷心狠,太太是疼姑娘的,姑娘何不找太太做主”
月娥苦笑,摇摇头,“你还不了解老爷的脾气,但看今儿老爷的态度,对陶氏一点都不顾惜,就知道老爷的心有多硬,答不答应,由不得我,也由不得太太”
云珠低头,不说话,半晌又道:“姑娘怎么跟太太说?”
月娥重重叹气,“父亲把这事推给我,端的是精于算计,不愧是商人”月娥嘴角一丝嘲讽,卖女求荣,还要女儿千肯万肯,妻子面前充好人。
“太太是宁肯把姑娘嫁赵伯章那行子,也不肯让姑娘与人做小,这事姑娘可怎样开口”云珠担忧。
“两种结果,都不是我所愿”说话功夫,二人就走到花园月洞门,月娥长嘘一口气,“走,我们去花园走走,也许这次离开,就再也看不到了”
说得云珠鼻子有点发酸,二人在花园小径上慢慢走,月娥思考如何对母亲说,把伤害减小到最低。
秦老爷答应女儿的话,倒是没食言,他措辞隐晦地把要陶氏母子搬出去,降为妾室的想法一经说出,陶氏愣怔那么一瞬间,立刻爆发,她拔去头钗,披散头发,一屁股坐地上,嚎啕大哭,“老爷怎么这样狠心,你不念妾侍候你这些年,也该念在三个儿女是你亲生骨肉,妾身做小、做奴婢做丫鬟都认了,可三个儿女怎么办,老爷狠心让他们变成庶出”
陶氏越说越激动,趴着跪爬到秦老爷脚下,扯住秦老爷袍子,仰脸哭泣央求,“老爷,是妾身不好,妾身不该跟姐姐争,妾身不要名分,又或者老爷把我休了,只要老爷答应把三个儿女记在太太名下,做嫡出子女,要妾做奴做婢,侍候太太,妾身都愿意,求求老爷可怜几个孩子”
秦老爷闭眼,心里大有不忍,陶氏毕竟是他喜欢了许多年,就是如今也是他心上的人,季氏只不过因为是正室,又温顺贤惠,要说喜欢,他还是喜欢陶氏多一些,可女儿月娥提出的条件,也不算很过分,一山不容二虎,季氏腹中胎儿受惊吓,险些出事,日子长了,万一季氏肚子里的孩子再有闪失,秦老爷想到这,狠狠心,冷声道;“你跟了我这些年,也知道我说出的话,从来没有不算数的,你收拾收拾,我在外面已经找好了房子,离秦府不远,隔着一条街,日后也好有个照应”
陶氏如五雷轰顶,一下子瘫坐地上,目光呆滞,喃喃道;“老爷说房子都找好了,我怎么一点不知道?”
秦老爷连搀带架把她从地上扶起来安置在榻上,哄道:“我是万般无奈,有的事不能跟你明说,以后你就明白了,但你相信我到什么时候不会抛下你们娘几个,天佑,我过阵子得空,请先生开蒙,给你们买的宅子也落在你名下,这样有保障,你不用担心我死了,母子三人流落街头,你手头体己钱也攒了不少,尽够你母子过活。”
陶氏呆呆的坐着不动,一句话也没有,任秦老爷好话说尽,最后凄然一笑,“怪我当年年轻,不晓事,爹娘不答应我二人婚事,是我一心认定了你,寻死觅活要跟着你,为这我爹娘气得大病一场,想当初我家里虽然不富庶,可也是爹娘捧在手心里娇养大的,是我自己糊涂,如今能怨谁?”
说吧,脸埋在手心里,呜呜咽咽哭个不住,伤心欲绝。
秦老爷把这桩事了了,松一口气,又安抚陶氏一阵子,就从陶氏屋里出来,往宋姨娘屋里。
宋姨娘看见秦老爷,一时高兴得手足无措,炕上的褥子扯过来,让秦老爷坐上,蹲身侍候老爷脱靴子,张罗丫鬟给老爷沏茶,拿点心。
“素兰,你不用忙活,坐吧”
宋姨娘听老爷叫她的小名,倏忽脸一红,温顺地坐在老爷对面,小声道:“老爷有话说”
秦老爷温存的眼光望着她,看得宋姨娘不好意思起来,秦老爷方道:“芸儿的婚事,你太太已经打听明白,程家就不错,我跟你太太商量预备这个月给芸儿完婚”
宋姨娘像弹簧似的蹦起来,似乎没听明白,反问:“老爷说什么,婢妾别是听错了,芸儿和程家相公这个月完婚?”
秦老爷点头,嗯了声,“女儿大了,早晚要嫁人,我知道你舍不得,可也不能一辈子留在家里”
宋姨娘变颜变色,“姑娘终身大事,老爷不能草率,一月内完婚,匆忙间嫁妆没准备,太过敷衍,外人看着不像,姑爷家里也要准备”
秦老爷胸有成竹,“这个不用你操心,嫁衣被褥自家铺子做,我吩咐人紧着大姑娘衣裳先做,别的活都停了,首饰好办,用银子买,现成的挑几件可心的,至于程家,早就准备好了,就等媳妇过门,程家再三说,嫁妆上不用破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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