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再三得了长公主保证不喜欢裴延之的狂喜,瞬间荡然无存。他在仪仗出发回宫前,去小厨房拿了不少各式点心,仔细包在油纸包中,而后趁人不注意钻进长公主的马车。
虞清梧面色冷淡,双目放空,正听棋秋向她禀明永定伯家小公子的情况,没心思管突然冒出来的闻澄枫,任由他坐在侧边座椅。
据棋秋探听到的消息,原来,这位孟小公子与昨日早晨投壶准头恁差的那位是同一人。
彼时长公主潇洒掷箭离开后,孟长洲当即跑去寻永定伯夫人,说明自己倾羡长公主,想要娶她为妻的心愿。
起初永定伯夫人并不愿意,毕竟渔阳长公主恶名在外,尚了如此一位性情刁蛮恶毒的妻子回家,她担心自家宝贝儿子受委屈。且长公主身份高贵,如此心高气傲的儿媳不可能像寻常温婉闺秀般服侍公婆。
奈何小公子执意坚持,吵着闹着说自己就喜欢长公主,几乎把长公主夸上了天。到后来永定伯夫人实在无法,只好去向贵妃与越帝请旨。
虞清梧听完之后一阵无语,槽多无口。
“单纯因为本宫往铜壶里投了一根羽箭,他就倾羡我,要娶我?”虞清梧被气得,声音不自觉高昂,“他的喜欢是不是有点太廉价了?”
“照他这个逻辑,大可以去天桥底下随意找个玩杂耍的小姑娘,无论投壶还是高跷,绝对样样都比本宫厉害,岂非更值得他倾羡喜欢?”
棋秋在旁小心伺候着,不知该如何安抚她,只能道:“殿下怎能妄自菲薄,拿自己与杂耍卖艺的俳优相比。”
“如何不能相提并论。”虞清梧冷笑一声,“本宫比起她们,也不过是投了个皇亲贵胄的好胎而已。可如若真要论实际日子,过得还不如人家顺心舒坦呢。至少寻常人家的女儿,不用被逼嫁给一个完全不相识的男子。”
她胸腔剧烈起伏,险些就要绷不住高贵人设,做出叉腰骂街的姿态。
棋秋连忙拎起矮桌上的水壶,倒了杯热茶奉到虞清梧面前:“殿下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闻澄枫便也跟着有样学样,将油纸包撕开,露出内里精致松软的糕点。
虽有些不厚道,但不得不承认,望着长公主满脸怒容,他的心情比听到圣旨那晌好了不止一点点。
他抬眼直视她,说道:“长公主不喜欢永定伯家的小公子吗?”
虞清梧如今不想回答这种惹她心烦的问题。
闻澄枫锲而不舍,继续明知故问:“长公主不想嫁给永定伯家的小公子吗?”
虞清梧深吸一口气,不明白平日里挺安静寡言的少年,今日怎么突然这样话多,还句句都是戳她心窝子的话。
她不答反问:“你看我像是喜欢他的样子?还是想嫁给他的样子?”
闻澄枫抿唇摇头。
……都不像。
他其实大抵也知道,长公主对赏花宴中所有世家公子都没心思没想法,可总是要亲口听长公主承认才觉安心。而今得了长公主斩钉截铁的回答,那便什么也不怕了。
他将桌上油纸包捧在双手掌心,向上托起抬了抬:“那我帮长公主毁了这桩婚事,可好?”
闻言,虞清梧登时瞳孔一震,因气恼而飘忽的眼神终于落在面前少年的脸上。
她不由得想起闻澄枫昨日在蹴鞠场上发疯的事,以及回了寝殿后的胡言乱语。
“棋秋,你先退下。”虞清梧淡淡吩咐。
昨天下午跟在她身侧伺候的仅仅琴月一人,就连棋秋和书瑶都不知那事。倒并非虞清梧不信任她们,只是委实有些后怕越帝再诘难少年。有败露风险的事,自然越少人知情越好。
这晌她迎上闻澄枫眼底细微笑意,裹挟着藏匿不住的狡黠算计,生怕少年再做出缺乏深思的不理智事情。
沉声语重心长:“你别这般嬉皮笑脸的,本宫至今也没法保证昨儿个蹴鞠赛上一定其他人认出你,再去向父皇揭穿禀报。你有那整幺蛾子的心思,不如先好好想一想,万一东窗事发,该怎么应对。”
闻澄枫眼神真挚:“有长公主在,就算被认出了,我也不怕。”
虞清梧见他这副浑然没思考就脱口而出的信任,不知是无奈多些,还是欣慰多些,忽而漏出一声轻笑。没缘由的,烦闷情绪散开许多,哪怕棘手麻烦根本没得到解决,面色也在不知不觉间缓和。
“我也不是事事都能处理好的,比如圣旨赐婚,就让我自顾不暇且无能为力,哪儿还能事无遗漏地帮你。”
“那我也不怕。”闻澄枫掷地有声。
只要长公主没有心仪的男子,他就什么都不怕。
这段时间以来,长公主已经帮了他非常多,是他倾尽所有也还不完的雪中送炭。
这一次,该换他来帮她。
长大了的男子就该守护好心里的姑娘。
傍晚时分回到越宫,闻澄枫直奔小院,在叩了两声陆彦房门后,推门而入。
他开口第一句话便是:“我们的兵马,筹备得如何了?”
饶是神经大条如陆彦,也被他开门见山的直白话语吓了一跳,连忙从椅子上站起来去检查门窗有没有关严实。再三确认没有听墙角的,才松出一口气回答。
“断梁谷内私军一千人,林梁城内散兵八百,临安城内影卫两百,战马目前只有不到三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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