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清梧被他一番话弄懵了。
什么叫临安城破了,又说天下不会易主?
前后矛盾得很。
男人看出她面露疑惑:“站在外头说话太冷,我听琴月姑娘说前头那间茶肆是长公主殿下开的?不如殿下请我去喝杯热茶,坐着听我慢慢跟您说。”
第35章 重逢 梦里的人真真切切站在眼前。
虞清梧没想到昨儿深更半夜前来敲门借宿的人,会是吴为。也没想到会和当初只召进宫一回过的人,在西南再打照面。她对吴为的印象一直是,书说得不错,故事精彩吸引人。
这两年自己开了小茶肆,期间,虞清梧也想过招个说书先生给店里添人气揽生意,但找来找去,都觉得这些人说书平淡无奇,提不起她丁点兴趣。
完全不如当初在临安天子脚下,敢公然议论皇家秘闻的吴为。
如今再遇见,这人的嘴皮子功夫依旧一流。
只是现下战乱四起,时局动荡,吴为说的话三句不离闻澄枫,用词还总喜欢提“长公主原先那个小伴读”。
叫虞清梧好几次在不经意间回忆起往事,臆想少年现在该是哪般模样。
十六七岁正是男孩生长最快的年纪,应当比在越宫时高了不少,远远超过自己去。而待在军营战场,被风沙和厮杀洗礼,眉眼轮廓肯定更凌厉了,只不知道少年白嫩无暇的皮肤会不会变得干燥。
但想来,应当不会吧。
闻澄枫被南越俘虏之前也是随军行,打仗似乎并没有在他身上留下不好看的痕迹,无论伤疤还是肤质。
“长公主殿下?长公主殿下?”吴为见她走神,轻声唤。
虞清梧连忙回神:“抱歉,我有在听。”
她也真是糊涂了,想这么多作甚。约莫是昨晚中途醒来过,睡眠有些不足,脑子还拎不清情况。自己而今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小老百姓,无论如何,闻澄枫于她也都是以后再无交集,再也见不到的人了。
想再多,都没用。
吴为幽默回笑:“殿下今日这走神频率,险些叫我以为自己说书本领下降,讲的东西让人觉得乏味了。”
“没有,是我的问题,你继续说。”虞清梧想端起茶盏朝他举了举算作歉意,“不过茶肆里人来人往,人多嘴杂的,你还是勿再唤我之前的身份称呼了,况且我自己也不习惯。”
吴为点头应承,跟其他茶客一样,喊她:“老板娘。”又续道:“我刚才说到哪儿了?嗯……想起来了……”
“你要是不怪我说话大逆不道,我就什么都老实讲。就比如你那皇帝老爹是真的苟,眼见魏军攻破临安城,社稷守不住了,他居然一道圣旨把皇位禅给六皇子,自己则拍拍屁股开溜。”
“但估计是当皇帝时没做几件好事,报应来了。还没能够逃出城呢,就被你那小伴读的下属抓了个正着,提溜着衣领带到魏太子跟前,直接被砍了头,身首异处,死前眼睛都没闭上。”
他说着觑了眼虞清梧分外平静的脸色,奇怪问:“你怎么一点都不伤心,那好歹是你……”
最后一个“爹”字没出口,虞清梧已经打断了他:“善恶有果,他做了孽就该还,我为什么要伤心。何况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他守不住江山就为江山殉葬,有什么不对?”
吴为见她幽幽吹着烫茶,神色与声音同样平淡,才确认她是真的不在意。一时不知该说她无情,还是大义。
但最终也没评价什么,只是叹了口气:“道理没错,可你有句话说错了。”
“这南越江山还在,勉强能算他守住了吧。”
“我正想问你呢。”虞清梧喝了口茶后道,“你刚才说这天下不会易主,现在又说南越江山还在,究竟怎么回事?闻澄……”她顿了顿,觉得如今再喊少年名讳有些不合适,改口道:“魏太子不是已经攻下临安了吗?”
“是攻下临安了没错,也确实占领越宫,控制住世家权贵。”吴为道,“但谁能想到,他领兵进越宫第三天,突然打开了囚禁新帝,也就是六皇子的殿门,让他穿上龙袍,坐上龙椅。”
“……上朝。”
“还说自己会下令让魏军尽快撤出临安,再把先前攻下的那些城池半数归还给新帝。他不再杀谁,从此南越还是南越,没亡。这事儿一出,其实我还蛮想亲自问问你的。”
“之前你把他带在身边的时候,有没有发现他这里……”吴为抬手指了指脑袋,“可能有点毛病?”
虞清梧皱眉:“你才脑子有病,不准咒他。”
维护闻澄枫,几乎是虞清梧的本能,哪怕两年多过去了,习惯依旧没变。什么仪态,什么人设,在刹那间全都不记得,听不得旁人贬低闻澄枫的话下意识脱口而出。
吴为被她堵得心里犯嘀咕,爹死了没丁点反应,拿小伴读开个玩笑却像是突然碰着了炸药桶,一点既燃。
好在他也确实没触怒长公主的癖好,为自己方才的话解释起来:“我哪敢诅咒魏太子啊,实在是,你不知道,他把新帝从床铺上拽起来的时候,那可是四更天,大半夜得折腾出这么大动静,把新帝脸都吓白。”
“新帝没魂儿似的在金銮殿龙椅上坐了大半个钟头,一直以为自己在做梦。直到天亮了,他走出去发现,魏军真的在撤退。而魏太子半夜把他按到龙椅上后,人就没影了。不论问谁,都说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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