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见他如此,又恨又气又无可奈何,叹口气道:“你且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贾赦心知贾母已得了消息,垂了头,道:“今日,儿子多喝了几杯,也不知怎么的,就走到了那片杏花林子,恰好碧莲在那里,儿子,儿子一时糊涂……”
贾母听了,一掌挥下茶盅,落在了贾赦跟前,飞溅一地。贾赦不敢躲避,袍子湿了一片。贾母深吸几口气,略思量了下,问道:“这好好的,便是多吃了几杯酒,也不至于糊涂至此,可是有旁的什么东西?”
贾赦忙道:“并,并没有旁的,就是,就是喝了几杯酒。”
贾母支起了身子,又道:“你再想想,只几杯酒,如何能这么鬼上身一般?你也是世家子,这是人干的出来的事情吗?可是那酒……有什么猫腻?……”
贾赦一惊,忙道:“是在偏院里饮的酒,娘这么一说,那酒确有几分异香异气的。”
贾母方宽坐了下来,道:“想来你也是被人算计了,你既已晓得厉害,旁的你且休管,之后的事我自会告诉你媳妇如何行事。我可告诉你,到时候不管处置了什么人,都是为了你好,你若舍不得,就自己扛吧。”
贾赦忙磕头道:“但凭娘做主!”
贾母又道:“你也别张罗什么太医了,便是连日常常来常往的大夫也不能用,只去偏些的地方找个大夫来就是了,到时多给些银子。伺候的小丫头,事后打发出去吧,除了你媳妇,旁的闲杂人等都给我赶得远远的。”贾赦一一应了,贾母让他回去,又另打发人叫了邢夫人过来。
贾母见了邢夫人,也没说前因后果,先把刚才说的大夫伺候的丫鬟等事说了一遍,又道:“明后日,你将屋里头最是兴风作浪不安份的几个给打发出去,找人远远卖了。”
邢夫人听了一喜又一惧,面色迟疑,贾母哼了一声,道:“放心,你们老爷再不会多说的,你只知会他一声便是。”邢夫人忙答应了,贾母看她面露喜色,心里生厌,也不再多话,便让她去了。
直折腾到第二日半夜,碧莲到底没有熬过去,却诞下个小猫一般的哥儿,细声弱气的。府里都传大太太发威打发了几个姬妾,恐怕就是这几个人害得碧莲早产,是以虽平日受大老爷宠爱,此番被远远发卖大老爷却一声都未吭。至于几人如何下药,如何算计,手段种种,更是传出了百十种说法,一时满府下人都津津乐道此事。
这日贾琏出门与人喝酒,局中正有杜家两个小子,这杜家原也是军功起家的,只如今衰落了,满府上下没个能出得庙堂的人,好在早年家底丰厚,吃喝浪荡也照样过得潇洒。酒至半酣,杜家老大斟了酒,对贾琏道:“听说二爷最近喜得幺弟,我这里贺上一贺。”
贾琏脸色微变,便不答话,杜家老二此时也凑了上来,涎着脸笑道:“二爷这弟弟乃是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的,却是当贺。”
牛家小子怕贾琏面上过不去,忙打圆场,道:“妇人生子还不都是如此,哪个不是鬼门关上经过的,有甚大难可言,不过是命罢了。”
那杜家老二自饮了酒,笑道:“二爷这弟弟可不同,那是在娘肚子里头便一路经了多少人的乱棍过来的,还能熬到这时候,可见是个不凡的。”说罢大笑不止。
贾琏面色紫涨,要待发作,边上石家老二已开了腔,对着杜家两兄弟道:“子不言父过,你们这是作甚么?!谁家没点子事儿,便是你家,你老爹娶的九姨娘,倒不知是你们姨娘还是你们嫂子呢!”
杜家兄弟听了这话,面色尴尬已极,却是自己先开的口,又惧石家势力,不敢多言,噎个半死。
镇国公府牛家老三忙上来插话,道:“就是,都是风言风语的,咱们爷们喝茶,整的跟娘们一般说些东家常西家短的作甚!石兄眼见着就得去平安州了,咱们正该叙叙旧才是。”扯开了话头,众人又喝起酒来来,方渐渐融洽。
晚间贾琏回了房,对凤姐说了白日里的事,丧气不已。凤姐说不得只好好生劝慰,贾琏在娇妻美妾温柔小意下略放开了心思,想起一事来,说道:“今日听那牛家三小子说,南边如今出了几个船队,专门跑扶桑、琉球、暹罗、吕宋等处,据说获利颇丰,里头似乎有上头的人,牛家想要插一脚都差点崴了脚脖子。更稀奇的是,说过些日子,还要出个远路的,好似要去英吉利福朗思牙,真是好大的手笔。”
凤姐听了,出一回神,笑道:“我爷爷时,那些洋货船只都是我们家管着,却也没有听说过自己跑去洋人的地界做什么的。如今只是偶尔听一两句风声罢了。”
贾琏揽了她,笑道:“嗐,我不过白说个新奇,可别招得你伤心起来。”
凤姐啐道:“有甚可伤心处!不过是换了风水罢了。这牛家都挤不进去的,那后台可真不好说。”
贾琏道:“可不是说呢,牛家向来谨慎,如今都要伸手,恐怕这买卖的好处是大的狠了。”
凤姐点头道:“咱们这里的茶叶生丝瓷器,上好的自然轮不着洋人,便是次的,他们还跟抢宝贝似的抢,可见在他们那里定是个罕物儿,都不知能卖出什么价钱来呢。”
贾琏听了眼光闪闪,叹道:“可惜啊,看都没法凑近了看,更别说参合了。这要是能卯上一处,真真是吃喝不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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