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笑道:“我当你定要同我争论两句呢,倒是没想到今日这般听话了。”
贾兰也笑道:“娘,我那书也不是白念的。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自当慎行。”
李纨心有所感叹息道:“正是了,你命由你用,能耐越大的人越能将自己的命用到宏大处。要如此,便要当心莫要把命用在了没用的用处,白白失了伤了,后悔莫及。”
贾兰起身郑重道:“娘且放心,如今我这般,自当潜心修炼,再不会无故炫耀于人前的。”
李纨点点头道:“你自持这是一,再来还要小心提防有旁的试探算计的,若真有,你也不用惧了他们,只记得定要告诉为娘,可记下了?”
贾兰忙着点头答应,心里想着若真有人敢惹上来,自然不会让他讨了好去。李纨哪里知道,贾兰已融了那千年苍虎之灵,连着那龙衣血袭,哪个不是天地间的煞气所成?如今他尚年幼又无甚大的波折,看着不过比旁的孩童壮实机灵些,若待一日真遇了妨害,激发了血煞之气,又哪里还会有旁人算计他的余地!
守了一夜,母子二人又深谈一番,待天已大亮,才唤了人进来伺候。贾兰既报了病,如今虽看着无恙,这么生龙活虎地出去也惹人闲话,只好“抱病休养”。
贾兰倒不嫌气闷,正想修炼呢,本也没心思出去,只有一处为难,“娘,病着旁的都好,只是总要挨饿受不了。”贾府规矩,凡病了一律净饿为主,稍好些了也是清汤寡水打发着,前后怕得十天半个月地才能重启份例。
贾兰原本份例就不够的,何况病餐,当下就急了,李纨笑道:“咱们这儿还能饿了你不成?再说了,你什么时候指着厨上吃饱过!”贾兰听李纨如此说了,知道他娘自有安排,嘻嘻笑了不再多言,老实躺下顾自调息去了。
李纨到了外间,把贾兰的餐食细细吩咐了,才道:“我也略歇一歇去,无事莫要吵我。”
常嬷嬷几个都答应着,又忍不住埋怨两句:“奶奶真是的,昨儿非要亲自守着,这哥儿今儿看着倒好,若是奶奶反病倒了可怎么样呢。”
李纨笑笑:“哪里就至于了,我略躺躺就成,只别吵了,醒了自然唤你们。”众人知道这是不要在跟前伺候的意思,都应了,各自忙去。
李纨进了珠界,先顾不上旁的,外头不过一天半日的,她这又是炼芥子境域又是搬东弄西的可是折腾了不少时候,神识耗损也大,若不是这口气撑着,只怕就要倒了。只可惜白忙了一场,不过贾兰另有所获却是意外之喜,倒没甚可抱怨的。东西虽没派上用场,却也颇有所得,不过要细细参悟之前,倒是先好好歇上一歇是正经。也懒得再去别处,只在小住的暖玉床上歇下。一屋沉静,暗如夜深,天顶星图慢转洒下点点星尘。
不说李纨如何,常嬷嬷几个昨日收拢吴家送来的十月礼就忙得脚不点地,好不容易利索了就听碧月来报信道是兰哥儿被唬着了。兰哥儿什么样,旁的人或者还不清楚,这几个近边伺候的哪个不晓得?哪里是能轻易被唬着的。
又听说李纨亲在里头守着,几人也不敢近前,都在外屋等着,好半日,叫了人进去让给贾母和王夫人报信告病。回来回了话,李纨就让都歇着去。这个时候这个样子,哪个能安心歇了?说不得只好都在外间将就一晚。
打早一看,里头些微有些声响,天大亮了进去伺候,看贾兰不像有事的样子,倒是李纨略有疲态。说不过两句话,两个主子都歇下了,那堂屋当间还放着没上礼册的两个大箱笼呢。也没有这么干等着的道理,只好让人先抬到李纨屋子的外室,待她醒了看过。
昨日的东西,不过是按着礼单粗粗过了一遍,哪些要用的要换的都得跟李纨请示,如今可好,只能先都停了手。旁的也罢了,那几桶血出呼喇又冻得铁硬的连骨肉块可要怎么办,总要有个说法。
好在李纨说略歇一歇,还真是没歇多少时候,前后不过两刻钟,就唤碧月素云进去伺候梳洗了。常嬷嬷赶紧去讨主意,李纨听了才想起之前吴氏嘱咐的话。这外头虽只两刻,她在里头可是好睡了一觉,又拿那好容易炼得的斗室参悟了几回,浮尘集市苍庚号饕餮馆库一一行过,是以这明明是“昨日之话”,到了她这里已是个“前尘往事”了。
好在她还记得吴氏的话,便照样吩咐了。
常嬷嬷听说那是整只的大老虎,饶是胆大心空的也吓了一哆嗦,又问:“那虎骨不是极要紧的药材?我们可不会炮制。”
李纨想想也是,便道:“每日切一块虎肉炖汤给兰儿吃,虎骨就留着,回头我让嫂子遣了人来拿,看他们怎么炮制吧。”
素云又把新整理的库存账册拿来给李纨过目,李纨翻了两翻便撂在了一旁,叹气道:“谁耐烦看它!你们只把那些容易坏的都拣出来,能用的用了,用不了的或者赏人或者送人,都成。”
素云无奈横李纨一眼道:“奶奶,说得轻松。什么叫容易坏什么又叫不容易坏?那毛皮不好好晾透收拾了,生虫掉毛了算容易坏不算?那燕窝鱼翅鱼肚菌子,干放着霉了蛀了又怎么说来?”
李纨赶紧讨饶:“好了好了,我的素云姐姐!晓得你们不容易。我就那么一说。行了行了,你把这册子给我留下,我看看再说该如何,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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