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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纨仍是不甘心:“你算定如此?”
    妫柳还摇头:“我说了此处同我们那里多有不同。且我也没拿另外的人算了验证过。只确有此象。奶奶也不用告诉她,定数如此,知道了徒增烦恼,反而无益。”
    李纨沉沉点头,妫柳见再无他事,方行了一礼顾自去了。
    李纨在外头略站了会子,敛了心绪进屋,叫素云伺候略梳洗了。也不要她上夜,待四下定静,才回身顾自进了珠界。
    填山塞海的灵界珍宝,如今已激不起她分毫心动。再忆当年,恍然如梦,情节行事历历在目,只那时候的心情感受却丁点也回想不起来了。
    携了酒枯坐在络玉十三境中的茫茫海边,浮尘集市近在眼前。抬头细看天光,苦笑一声,扬首猛灌两口。此时心中之茫然无措,于此尘世中谁堪与说?那外头,个个不过围着个眼耳鼻舌身意打转,争的些酒色财气,偏此刻自己于此中早无求矣。
    从得珠界后谋于人世,到如今万般不置心上,却未得逍遥之境。细查本心,原是“求仙问道”一念日执,偏不得个明路,徒叹奈何。如此日久,千百年寸功未进,这番茫然焦躁,却不是杜康能解了。
    喝得恍惚了,又想:“我既求成仙,到底,什么是仙?”
    一时傻在了那里……
    到底什么是仙?原先幼时也读过神仙怪谭,仙人无非是法力高强逍遥自在的……一群老头……或者貌美如花青春永驻的仙子神姬。果然如此?看这灵界里,法术之高绝繁杂早超过了凡人所能想象,一颗丹丸下去就容颜永驻了,形容随意变化还要什么貌美如花?只是,这么一个地方,这许多宝物,就收到了这么一个珠界之中。那其中的“仙人”们呢?何在?原来这样的也不算个仙。
    灵界既不算个仙,又如何才能称仙?法力越发高强了?寿元越发长了?容貌美得越发惊天动地了?……按这个算法,神仙便是个法力超群容色过人的老不死耳……
    甩甩头,果然,“其人自限”。人只能知道已经知道的事,此话何解?灵界中有一果子,其味为酸甜苦辣咸涩之外一味,其色为赤橙黄绿青蓝紫之外一色,请问,此果何名?却是难以言语名之了。为何?因人世间除此五味五色外再无旁的再一味再一色矣。又有一兽,与人间之飞禽走兽全不相类,此兽怎样形状?又难描难绘矣。是以以凡心度仙,亦只能摸着凡人能知能解的一鳞半爪耳。
    这浮尘集市里到底有多少东西,是在自己眼前自己也看不见闻不到摸不着的?这汗牛充栋的道法术诀中,能以凡人心思理念化为己用的又占了几成?不知,通不能知。
    就如小住通间外围的晶透琉璃。仙人相助化神入识,却要转成自己这个凡人脑子能知能识的说法。脑海里浮现出“琉璃”二字,只这琉璃却是不挡风的,清风自入;亦不见其遮味,流年阵中草木着花,香逐风来,如在眼前;伸手时确如抚上琉璃,再加念力时却忽地凭空消散了。且问世上,哪里有这般模样的“琉璃”?只是除却这“琉璃”二字,又还有旁的什么言语能略述其情状?
    怪道有佛曰“说不得”,果然说不得。这一旦“说”了,便落入尘寰,只能以此尘中事喻之,便已偏离了本相。
    如此一来,究竟什么是仙?什么是道?可笑世人心中模糊一念,直如井蛙望天而测其大小,而如今自己这求道问仙之举,不正恰似天盲逐虹?生而未睹世物,赤橙黄绿青蓝紫、长桥高弧听在耳内又能往心里变出个什么样儿来?噫!
    第237章 听念问心
    且说李纨因长久未得突破,又几处寻不着关于自己这样的修炼例证,只灰心丧气地在珠界里借酒浇愁。酒到深处,渐失了念,迷迷糊糊歪着了。脑子里全不自主地情景翻飞,一颗心在其中反转拉扯,一时在此一时在彼,总不得安宁。实在把她惹烦了,好似尽了力从这过往未来中抽身出来,悬在其上,虽只这么一瞬,这一瞬中却似有永恒之宁和。
    就在这一念无生处,忽有四棵树缓缓浮了上来,每一棵都笼着融融光晕,其色或淡金或浅银更有各样细色相杂其间,难以言说。李纨恍惚“看着”眼前树群,不知其意味。只见那几棵树越发离她近了,再细看时,才知道全然不同。原是远看时上头细枝末叶密覆,大体相类,如今近瞧了,不止叶型叶色不同,里头的主干根结更是各异,也只念头里认得说这是“树”罢了。
    她正细看,忽然那些树都齐齐转过身来,看着李纨。主干上分明一张人脸,恰是妫柳、刘姥姥、黛玉同李纨自己。李纨一惊,嘭一下就醒了。
    自从归元建境以来,她已长久不做梦了。今番来了这么一个,想是另有根由。索性盘了退坐着细思。渐渐又入了定,妄念渐熄,只留那几棵树的模样在脑海眼前盘旋。也不知触动了哪里灵光,心神一开,耳听得库嚓嚓细声不止,待从定中回还,心里已多了几分滋味。
    原来她此番执念生魔,根源自然是境界未进心境不稳所致,触动却是因妫柳这个“修界中人”全然否定了她的“修为之路”。想她自修道以来,都是同些经书死物为伴,哪里寻个“道友”?如今得了引灵的掌事傀儡,又见她素日里多有言及修行的,只把她当个知情人来,盼着能得一番“仙人指路”。却被拍着巴掌笑了一回,竟因此生了心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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