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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碧痕这才笑着把宝玉让她带回来的几样吃食都拿了出来,又低声说笑了两句,惹得她娘一阵笑骂,才拎了空篮子,一阵风似的又去了。
    第261章 对念
    麝月与袭人性子相近,袭人也喜她沉稳,常日里便多提点着些。大凡同气相求,自己严谨的便最厌人轻浮,自己灵巧的便易嫌人拙笨。这碧痕家生子出身,自小也没受过什么大的苦,又兼生得有几分隐媚,甚易得主子欢心。由来老实人最看不惯这样的。
    她紧跟了前辈时时下心细察,方学得七八分伺候人的本事,又日日在意,谨记主子的喜好习惯,过个一年半载的,主子或者察觉了好处,赞一句“好个有心的丫头。”再看那一个,做个活儿挑三拣四,一眼不错就要放嘴上嚷嚷地尽人皆知,偏是会在主子跟前卖乖,偏主子还就看着喜欢,倒比那个一惯勤谨本分的更为得脸了。这让那个下了苦心的老实人如何气平?!
    于是这个暗骂:“浪蹄子!惯会讨好卖乖,妆狐媚子邀宠!”那个嗤笑:“假正经!还不是一样想得主子看重?不过是没得那本事,却来说些酸话!”
    要说原先,晴雯也不是个好相与的。只是一来晴雯那模样活计,都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再一个,宝玉虽爱她娇俏,她却从未以此图谋过什么。宝玉要闹得太过了,她还躲着。就是这两分自重,让人难看轻她。只碧痕么……加上麝月同袭人交好,越发厌碧痕逾矩,两下里哪天都要碰上两句才过得去。
    好在当着宝玉的面尚不敢十分放肆,只宝玉什么人物,自来在她们身上花的精神比旁的事务都多,虽她们不说,他也觉出两分来。有心劝,又不晓得怎么开口的好,只好等着哪日她们自己想通了再说。
    因这冬极寒,贾母同王夫人凤姐商议了,在园子里另开了个厨房。省的她们姐妹们一日两餐都得往外头跑。饮食之后,浑身元气都调去消食了,再往寒风里走一遭儿,更该得病了。左右份例都是有数的,屋子也有现成的,贾府更不缺人手,是以搭头不过三天功夫,就诸事齐备了。
    头一个高兴的自然是怡红院的一群,这里头的人除了像袭人、麝月、从前的晴雯这般被贾母王夫人看中送到宝玉身边的,余者都是有些根底的家生子。如今听说有了小厨房,就一个劲儿撺掇宝玉去厨上要粥要汤地调弄起来。
    好在她们要的多半也不是什么金贵东西,不过是些杂吃小巧儿,府里正式桌上吃不着的,——什么松花蛋拌嫩豆腐、粉蒸茼蒿、醋烹黄崧。且宝玉打发人去要东西,自然都另给赏钱。再者,便是没有赏钱,能同怡红院的丫头们搭上线,也是厨上的管事媳妇们巴不得的好事。
    倒是袭人回来后看到了私下同宝玉说了几回。宝玉听她一条条说得有理,便不再混应这些事儿了。只便是他不松口儿,这里随便打发个小丫头去,一说哪个哪个姐姐的什么吩咐,都是有名有姓的,照样得厨上的尽心伺候。倒都是后话。
    只说李纨,自那日同贾兰一番深谈后,连着几日晚上进了珠界都对着那两部经诀枯坐。晓天下的书楼基本上已经被翻个底儿掉,她又另外发现了几处芥子境域,里头无一不是灵界大门大派的历代珍藏。
    或者是她多思自误,“海上潮生”里头所言的“识海混沌生阴阳,或为海天之相”;“金波化形”里有“念生识海万物生,天地瞬变”等等,与她如今识海所得“一念成境”极为相似。只是,这都是“化神”这一阶的记录。可是,她在这珠界里待到今日,连筑基、金丹都未曾体会到过……
    又转头看眼前这两部经书,言必称“太古”或“上古”,眼见着是仙宝无疑。可惜说话总是答非所问,到底该如何修炼功法一句不说,只一天到晚的“念”啊“心”啊的,让人生闷。
    再看如今又增长了许多的“仙缘财富”,心里忽的生出一股无法排遣的郁愤来。有物而无相应之力,等同于无。如同生着口疮看“德童惠”的燕翅席,菜是好菜,酒是美酒,你倒是吃吃看啊?!真还不如眼不见为净了。就算如今坐拥中千界仙源道资又如何?身上挂满了法宝仙器也仍是个凡人!
    正气狠时候,忽见无伤经上“听念问心”几个字上光华掠过,李纨一眨眼时就发现自己坐在了一处石台上。一水之隔的对岸,一样的石台上,端坐着个梳了发髻的美貌妇人。只见她正满面戾色痛骂不止:“这叫个什么船?!上面这雕的叫个什么东西?!龙?龙?我呸你娘的!这也叫龙?龙的角上长出麒麟纹来了?!还有这个!填的什么色?!说了是正血之红,你这个是正血?你这个是死了两个多时辰还吹过咸风的血!……”
    随她骂声,跟前的河水渐渐慢涨,水面越升越高。迅速漫过了河岸,慢慢往那妇人足下的石台处涌去。明明同在河岸,这边的河水却纹丝不动。李纨有心警醒那妇人,却是发不出声音来。
    只看那妇人犹自随手拿了什么东西扔在地上,喝骂不休:“我说了要软椅!没长耳朵?!我晓得你们都没有把我放在眼里!昨日那个小蹄子说要张长桌,你们就送了三张过去让她慢慢挑拣,我这里说上三五遍,送来的还是都不对!休以为扒上那头就是铁稳的富贵了!只犯到我手里,一个个让你们好过!”
    李纨并没有看见她口里百般挑剔的船,也没有看见供她撒气大骂的人,更没有见着那些龙纹血红或者软椅。只看着她跟前的水越涨越高,早漫过了石台,转眼间浸到了她膝盖处。只那妇人浑似不觉,又骂人欺辱她,一时又哭命苦,忽又笑旁人痴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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