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纨又问:“那你们老爷如今在做什么呢?”
妫柳道:“在南蛮子那里呢,说是这路子走通了差不多就能回来了。”
李纨点头,两人又说几句,外头潇湘馆的小丫头找来了,李纨笑道:“你们姑娘如今还真一刻都离不得你了,罢罢,去吧,我也没什么正事烦你。”
贾兰顺路跟着往潇湘馆去,到分路口一拐去怡红院了。宝玉见了贾兰道:“不是说去书院了?怎么又家来了?”
贾兰行了礼,摸出那镜子来,笑道:“我拿去给我们先生看了,都看不出个什么来。想是个难得的古董。我拿着也不大好,又寻不着柳二叔,便只好回来交给二叔,看什么时候见着柳二叔时还给他吧。”
宝玉自伸手接了,笑道:“什么要紧事儿了,真是小孩子。”
贾兰嘿嘿一笑,略坐一会儿就辞了出去。
宝玉这一日东跑西颠也有些乏了,便在榻上倚枕歪着,随手取了那镜子来看。
初见自影,忽而眼前一迷,就见里头几处亭台楼阁,好似哪里见过一般。不由自主就走了进去。几个穿着奇异的美貌女子对面走来,见了他面露欣喜,上来拥着笑道:“神瑛,你可算回来了?咦?怎么不是真身来的,想是历劫未完?亏你怎么寻着回家的路来!”
宝玉只觉眼前几人个个熟悉亲切,却唤不出名字来。
一个穿着粉红宫裙、看着年貌较小的姑娘笑道:“那两个和尚道士可有去烦你?嘁,我说他们想功德想疯了,还敢把主意打到我们赤瑕宫来!你可千万别理他们,不过下凡一世,转眼就回来了,犯不着同他们牵连上,若不然,往后可有得你烦了。”
正说着,边上一个黄衫的道:“哎呀,你们别顾着在这里拉着他说话了,仙尊方才还让我们去查探少宫主今番历练的情形呢。快去玄天镜台,晚了那牛鼻子不让我们进的。”
众人听了便都急匆匆要走,宝玉忙上前拉了一个欲细说,却拉了个空。心里一着急,场景一换,却又换了一处所在。
“你……你怎么来了……”
宝玉听了声音,只觉心中一震,赶紧回头,就见兼美正站在花树下,泪眼盈盈地看着他。赶紧上前两步,执了手缠声道:“可卿,想苦了我了!”
两人正欲细说,就见方才那群女子又走了过来,见他们两个,就喝骂道:“太虚境的贱婢!竟敢勾引我们赤瑕宫侍者!待我们禀告仙尊去!”
宝玉一听慌了神,赶紧上去阻拦,那黄衫女子冷笑道:“你果然下了趟凡就生了龌龊心思了?连这样的货色都看在眼里。既如此,趁早歇了同魔岩相争之心也罢。”
宝玉忙道:“姐姐此话怎讲,我并没有要同什么人相争过。你们都是最好不过的女孩儿,怎么弄得同那些无知婆子们一般斗将起来!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盼姐姐莫要为难她,我与她情分早定,难得在此相见,若有冒犯处,还请姐姐恕我。”
那群女子都愣了神,忽然一个指了他的手道:“我说呢!原是个腌臜东西趁了那块破铜烂铁上来的,哪里就是侍者了!快,赶他出去!”
兼美上前相助,就听那群女子骂道:“贱婢快滚,莫脏了我们的地。别以为有警幻替你撑腰我们就奈何不得你,如今她闭关不出,信不信连你一同扔下天隙去?!……”
宝玉尚未听真,只觉被谁一推,整个人就凌空跌了下来。正欲大喊,睁眼却见自己好好地躺在怡红院凉榻上,窗外隐隐说笑声,连忙伸手抚额,已是一头冷汗。
梦里之事隐隐记不太清,只赶紧把手里那镜子扔在了一旁。喊了人进来,漱口喝茶,又好生擦洗了一回。才又吩咐道:“把这东西拿出去交给茗烟,让他送去柳二爷府上,就说兰哥儿还给柳二爷的,因见不着他,才托了我这里送去。”
秋纹听了便拿了东西自往二门寻茗烟去。
宝玉不敢再躺着,呆坐了一回,只觉得心里不甚安宁,想是方才做梦的缘故,到底梦见什么了又说不出来。袭人见他闷闷的,便劝他往外边走走去。
宝玉沿水慢行,走了一会儿,抬头看见潇湘馆匾额,信步走了进去。却见湘云宝钗宝琴探春几人都在,便笑道:“今朝难得,怎么都碰头了。”
紫鹃沏了茶上来,湘云笑道:“我们正在说一件大事,你没听着也罢了,偏这会子赶来。只这回却没个情能求给你。”
宝玉听了忙细问究竟,才知道原是凤起书院清荷会,黛玉那里拿了整整十张帖子来,众人正说此事。湘云又道:“听大嫂子说,李纹李绮她们如今三日就往里头听一回课去,虽不算正式子弟,也认识了些人,很是乐业。这么算来,咱们这儿倒有多呢。可惜啊,便是再多出十张来,也给不得二哥哥你。”
宝玉笑道:“咱们一家就去了这许多人,难不成到时候要有几百个姑娘小姐们去这清荷会?”
探春道:“二哥哥你果然是万事不知的,哪里那么容易,听说上一回问书雅集统共才发了二十几张帖子。我们这回是沾了林姐姐的光,方能去得。”
黛玉笑道:“非是我的面子。那日只说可荐知交亲友,需得拿两样东西出来看过才罢。我事先也没个准备,幸好几次诗社你们各人作的诗我还记得两句,妫柳那里又有二姐姐同四妹妹的两副画儿,这才混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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