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闭了闭眼睛,点头道:“你回去告诉你们太太,我知道了,定会给她个交代的,只让她放心罢。”
王善保家的又磕了头,见王夫人并没有要赏她的意思,心里十分郁卒。也不好多耽搁,只好就这么出来了,往邢夫人跟前回事去。
这里王夫人就吩咐玉钏儿道:“打发个人去看一眼,看二奶奶在家不在,回来告诉我一声儿。”
一会儿玉钏儿来回道:“二奶奶方才同二爷说事,这会子二爷刚走,二奶奶在家。”
王夫人便起身道:“跟我去一趟那里。”
玉钏儿赶紧伺候王夫人换了出门的鞋子,王夫人不让多跟人,只带了玉钏儿同另一个婆子,就往凤姐院子里去了。
到了那里,凤姐听说太太来了,赶紧起身相迎,王夫人也不说话,先让连平儿一起一众人等都出去了,才关了门同凤姐细说。
一时凤姐出来让平儿去请几家陪房的管事媳妇们来,平儿看凤姐眼眶红红的,似有哭过,有心要问又不是个时候。凤姐见她犹豫,忙给她使了眼色,平儿无法,只好先遣了人去唤人来。
王善保家的去回过了邢夫人,邢夫人听王夫人说出“给她个交代”这样的话来,立时觉得自家身份又高了两分。连赞王善保家的出的主意高妙,又让她过来看着,看王夫人究竟如何行事。
恰好王夫人这里正没个抓挠——想要趁贾母开革了那群聚赌的人留出许多空子这当儿,把亲信心腹安□□去好好查探,奈何人手不足,见王善保家的来了,便顺便也叫了一起。只这王善保家的本就是为了搅事显权来的,听王夫人叫她,立时又出了主意。只让王夫人当夜晚间,待园子门关上了,便挨家搜去。直要把那些丫头们都一个个捋清楚了才好。
若换从先,凤姐自然有话说出来拦了这事。只她已非从前用心,再一个经了上回尤氏的事儿,她也知道这王夫人行事易受人挑唆,也并不能倚靠的,更何况这王善保家的乃是邢夫人的陪房,这事儿眼见得又是那头弄出来的,谁晓得人家怎么个打算?自己拦在头里,又得罪了邢夫人,这边王夫人还未必念自己的好,何苦来的?这贾府,说到底,究竟还不是自家的。眼前当家太太们拿的主意,自己何必多事?就是哪日说出来,贾母都怪不得自己。
因此便不说话,只让王夫人听着王善保家的信口胡言。这王善保家的先说若是迟疑了恐怕放跑了贼人真凶,又说了园子里几个出挑难惹的丫头,尤其是宝玉那里的芳官几个,极为不像话。王夫人听了岂有不怒的?
且如今出了这样的无耻之事,王夫人素性端肃,最恨这些狐媚妖道的东西,何况是绣春囊那样的□□之物。心里也恨不得立时寻了正主出来,好好演一回杀鸡儆猴的好戏。又听王善保家的几句挑唆,想着趁这机会把里头一应行事不正妖妖乔乔的祸害们都弄了出去才好。
如此几人便议定,只等这日晚饭后就动手搜园子,又令各人收紧了口风,若敢泄露半分,只当同谋论处。
因这几家本都是王家陪嫁来的,都是王夫人心腹,听了王夫人差遣自然无不应的。王善保家的一心想着要进园子显摆威风,要涨一张自己的势头,只恨不得一脚把那太阳踢下山去才好。
这里等王夫人带了人离开,平儿才进来同凤姐细话,听了一通儿,不禁摸着胸口道:“幸好幸好,幸好那人弄来的还是些粗制玩意,若果然是上好宫制的还真说不清了。咦,哪个能想到咱们这里还能出这样的事儿?!也实在够吓人的。”
凤姐道:“这许多人,就靠我们几个人管着,又是一层层的奴才,哪里就看得过来了?更别说这一伙子合纵连横欺上瞒下都是一把好手,更瞎了我们眼了。如今也是出了岔子,要不然,且混着呢,也不晓得能混到什么地步去。”
平儿又道:“只是那王善保家的出的主意未免不正,那人东西丢在这里了,怎么就能断定身边必定还收着旁的?如此大张旗鼓起来,想要瞒过谁去?或者瞒过老太太是容易,瞒外头去就难了。奶奶忘了甄家□□了?如今听说是真抄了家了,还让人笑‘自家都先抄过一回了,敢情这抄家还有演练的’!总不是什么吉利的事儿,怎么太太就偏信了她的话。”
凤姐叹道:“太太也难。这东西是那边拾着的,这又是那边人出的主意,说的这般厉害,若要驳了去,就另得有个像样的说法儿。太太又没那急智,再一个恐怕自己心里也气急恨急了,巴不得赶紧把那不要脸的蹄子抓了出来,病急乱投医,可不就什么话都听了。唉,细想想,太太行事素来如此的,多少年来也没见怎么变过。当日撵金钏儿不是这样?还有晴雯那事儿,明明是老太太的人,就依性子直给放出去了。恐怕往后也改不来什么。”
平儿也叹道:“奶奶歇会子吧,晚上有得闹了。这都叫什么事儿,本来没事的也弄成有事了,本来是小事的也弄成大事了。偏咱们又拦不得,生看着还真是气闷。”
凤姐笑道:“好了,把你能得。当自己神仙老佛爷呢,还谁的心都操。连我都不管了,你还起的哪门子的急。”
平儿有心给园子里的姐妹们递句话儿,只这个查抄的由头在那里,一味去提醒哪个,不说你好心,倒像你疑着她似的,反倒不美,便也只好默不作声,权当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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