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有人欲看笑话时,忽传南诏国君急病,生死难料。京城哗然。这平日里没事拿南诏国主开开玩笑是无妨,左右他的随从里大概也没什么懂这里话的,可这若是堂堂一国国君莫名其妙死在长安城里,就是没事也得弄出事来了。好容易平息的南乱,恐怕要烽烟再起。且上回南边小民作乱,还是人家出兵相助的,这回若真惹得对方那有杀神之称的大将军王杀过边境来,可不是从前那等声势可比了。
一时朝野议论纷纷,太医院的太医更是一拨跟着一拨地往贵宾馆舍跑。还有如北静王等自诩之前已经同南诏国主结下交情的,都准备了各样珍惜药材滋补圣品上门探望。只人家堂堂国君因病昏睡,哪里会轻易见人,都空跑一趟。
皇帝也一脑门子汗,这叫个什么事儿呢?好好的说要和亲,也就罢了,我们也答应了,人也选好了,该谈的都谈妥了,你们选个凉热合适的时候就回去吧。等出了国孝再来迎亲便罢。
可谁知道你这一国国主扔了家业跟着个微末使臣一同来了,一路上就不消停,放出风来差点害得我们君臣不和。好容易绕过这事儿了,大家也只当你不懂规矩,一笑而过。
你倒好,这好好的又病了!前儿个不是还同忠顺王他们吃酒了?国孝里没听着戏,也没见你们少了热闹。这下说倒下就倒下了,还查不出个病由来。不说旁的,只水米不进这一条,能捱多少时候去?这不是给我们找事,给我们添乱嘛?!
皇帝心里气得不成不成的,可又有什么法子呢,事到如今,就算问出这寻瑎脑子里没装东西又有何用?还得先把眼前对付过去才成。
信王着人跑了一趟,回来告诉说:“他们这回随行的人里头有一个是什么国师,如今他坐镇,已经把我们派去的太医都轰出来了,说他要给他们国主护什么法。”
信王头大:“本来还想让和生道的过去看看呢,这可怎么办?”
皇帝皱眉叹气:“这国师不晓得是何来历。南诏国只寻瑎寻堔两兄弟的天下,一个善谋算,一个善领兵,并不曾听说有什么争权夺利之事。这好端端的,哪个会来暗算他?要说是寻常病症,这也病得太不寻常了些。”
信王忽然想到:“皇兄!你说……你说会不会是之前林大人说的那些洋人的手笔?他们这一回的如意算盘,面上看来,就是坏在寻家兄弟手里的。这回若是把寻瑎这条命留在咱们家门口,他那弟弟还肯罢休?说不得受人挑拨两句就同我们对上了!”
皇帝也着急:“正是怕这样!可偏偏那个国师又不知道是何方神圣……”
信王想了想:“要不让妙云观那老道儿过去看看?都神神叨叨的,或者能说到一处去。”
皇帝摇头:“那老东西如今心眼活络起来了,往后不定投到哪家去呢,要紧的事儿能不用他就别用他了。对了,他那套推算气候的算法,打听得如何了?”
信王摇头:“连那老头的弟子们都不晓得他们师父怎么突然会这东西了,也没见他教过哪个。不过钦天监最近同那什么连城书院一块儿正弄个算星术,就是为着推算气候农时用的。好像是九哥牵的线。”
皇帝点头:“嗯,好,咱们也就用他这一样。”说了又看信王一眼,“往后他再同你说什么常保青春、益寿延年的话,你给我离他远点儿!”
信王咧嘴一笑:“我知道,我那不是哄他的嘛。对了,最近他又同吴家走得挺勤,真是,少见这么上进的出家人。”
又道,“别说我啊,这不用这老头,那让谁去探那国师的底子?总不是要请清虚观那老道儿出山吧,那家伙动静就大了。”
皇帝一摇头:“不用他们,一会儿请林阁老进来商议看看。”
信王一想也对,“他们应该打过不少交道的,应该能成。”
皇帝又道:“你说的洋人那块也不得不防……嗯,得好好查查那些洋人都在咱们这里弄些什么。”
信王紧着点头:“真是不可不防,林大人上回就通过九洲、四海两个商行的人手查问了一下广州泉州那边,果然查出来几个洋人商队给几处衙门里都送了不少好处,还给个海关的管事使过仙人跳!还好咱们的商行布局早,从前是为了防着那两位的,如今倒刚好用到这帮洋鬼子身上。这才没出什么大事。不过林大人说了,洋人逐利的天性,越咬空了越心炽,往后只有更下三滥的。”
皇帝叹息:“治国治民,没想到还有要替旁人家管教孩子的一天!”
信王乐了:“那不是也没法子嘛,一家子长辈不是强盗就是恶霸的,教出来的孩子能不跟着学?要是从前没船的时候咱们也不管他们。只如今咱们要再不管,什么时候该来咱们家闹来了,那不是白受气!”
皇帝也笑了:“你这比方也对。”
信王难得得着自家七哥赞扬,忙接着道:“趁着这机会,让各处把辖内的洋人都好生清查一番。登记查实,报上来都汇到林大人那里。往后再有洋人要在咱们这里行走,都得查实身份。来头大的,还得让远洋商队到那头地头再证。虽费点手脚,往后有个风吹草动的咱们也好早做准备。不能再像这回南边闹得,若不是林大人一番奇遇,咱们还真要被蒙在鼓里了。”
皇帝也觉事关重大,尤其此回寻瑎之事,细想其背后的手笔布置实在让人心惊,这洋人如此心怀凶险,若再置之不理,往后恐成大患。便赶紧又宣了几个人来,一众人等好生商议了一番严查洋商洋人洋货的事宜。最终列出条陈,派了合适的人各自查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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