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赦欲见贾琏,都被都察院以各样理由拦了,贾赦见一众人等面上神色,不禁大怒,骂道:“好一群猢狲!当日的戏酒都吃到狗肚子里去了!竟敢如此无礼,却是仗了哪个的势?!”
应答的刀笔吏心中可笑,遂道:“大人此言谬矣,我等按规矩办事,本该如此,乃是国法所定,又需要仗哪个的势来?若真要说,那也只能是仗了圣上陛下的势,却不知大人又有何不服处。”
贾赦见这等微末小官也敢同自己对上话了,不由冷笑啊道:“这又是哪里蹿出来的畜生,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答爷的话?”
那小吏面不改色:“小人遵察院之令,应对大人所询,大人若无事要问,小人告退便是。”
贾赦大怒,连这等人物都敢对自己如此言语了,那还了得?!遂吩咐身边人道:“给我拿下!教教他规矩!”
跟来的人里头很有几个贾赦的亲信,这许多年来横着走惯了,听贾赦吩咐,便立时动手将那小吏摁倒在地。一时喧哗起来,察院听得禀报,急忙出来平事,贾赦见了冷笑一声道:“好,好,总算见着个人了。”
察院乃是新任,给贾赦见了礼,却并不卖他面子。贾赦又说起要见贾琏的事,察院不搭这话,只让他们放了方才那小吏,还要问动手之人“辱官”之罪。贾赦大怒,双方言语几回,贾赦见他拒不答应探视贾琏之事,自觉面子有损,哪里肯轻易放了那小吏,便欲令家人绑了人回去。
察院见状一声令下,衙役将贾赦行人等团团围住,贾赦见这阵势,大笑道:“好,好,果然是世道变了,竟有人敢同我动起家伙来,怕还不知道国公府的匾是打哪儿来的!”
到底青衣人众,贾府众人见那些衙役下手竟不留情,心下大骇,也管不得那小吏了,察院见人已救下,便令人停手,贾赦此时被一众家人护在里头,见如此情状,正是又惊又怒,留下两句狠话匆匆离去。
转日便有御使上本弹劾贾赦“仗势压人、殴打官吏、以权谋私”等罪,状纸上直陈数日来贾赦在京中所作所为,又道其所言常涉皇族贵人,倚为强势,欲借此私平其子悖逆大罪云云。
皇帝见起事在贾琏,便令都察院述案,都察院便将案录及部分证供呈上,皇帝略翻看,见其中证据确凿,便批了按律断刑四个字。
大理寺查定风向,亦上一本,却是贾雨村招供之词,事涉大小官员十数人,其中便有贾赦。按贾雨村所言,贾赦自石呆子之事后便对贾雨村另眼相看,此后又有数桩相类之事,贾雨村或以手中权柄,或持贾赦之书胁迫非辖内官员相助,巧取豪夺古董珍玩共计三十余件,皆经贾雨村之手献于贾赦。其下附了部分珍玩细目。
皇帝听完大怒,令都察院、刑部、大理寺共审,彻查牵扯其中的各路官员。大理寺又奏荣国公府世袭一等将军贾赦不理刑部查问,衙役多次前往传其过堂皆未果等话。皇帝看贾雨村所供官员,还有权位高于贾赦者,只怕这些人故技重施,特调御前捧日军一队协助三司。殿中文武听了此话,皆心中一颤。更有两个自知难逃的,竟当庭晕倒。
自内廷之事,朝中多年势力格局被意外打破,如今正是将欲再衡之时,却忽然又出了这样的事。那贾雨村曾官至大司马,一路上来不知与多少人有过私下交易。且此人奸险难料,不知手里又留了多少实证把柄。曾与其有过交往之人,此时都不禁背上发凉。
若是换了从前,大伙儿联手拼一把,让他在牢里病故也罢了。可如今各路不通,又嵌了许多内六部的人于其内,哪个敢轻举妄动?只怕这头刚有动作,贾雨村还没咽气,自家就被抄了。是以众人越发寻了各样由头于私下聚首碰头,个个都盼着有人出手,却又个个不肯先动。到底拖到了今日。
贾政如今外无官职,内无清客,闲时多用来问宝玉功课,对朝上风云再起之事丁点不闻。王夫人正想着待宝钗出了孝,如何与宝玉细说,又如何使法子让邢夫人自己交出管家大权来;如今王家在京中只余几个老仆,再无人给她送信提点,她自然更不知道了。
邢夫人自被贾赦打了一回,又见贾赦几日外出却没见贾琏回来,越发怕被迁怒了。只让个费婆子去打探消息,自己尽量避而不见。傅秋芳几回欲来相询,都让费婆子挡了驾。笑话,如今邢夫人脸上巴掌印子还没下去呢,哪里敢见人!傅秋芳无法,又让陪嫁来的人往傅家去求援。起先去了一回两回还好,后来去的婆子回来道舅爷没让自己进门。
傅秋芳这下也慌了神,正没个抓挠,外头忽然吵闹起来,正要起身让人问去,一个婆子慌慌张张进来道:“奶奶,来了一众官兵,把老爷带走了!”傅秋芳一愣,缓缓坐下,只左看右看,却不知能做些什么。她虽读些诗书,却哪里知道这些事情?看周围几个陪嫁来的心腹们,也都是一脸惊慌一头雾水的样儿,深吸了口气道:“随我去二太太那里问问吧。”
边上一个媳妇子便劝道:“奶奶稳一稳,万不要慌了神。从前衙役们问上门来也不是一回两回了,不是照样没事?咱们府里可不是一般人家,这许也不是什么大事。奶奶这会子去那头,不是服了软了?往后她们越发看不起咱们,不把咱们当回事了!”
傅秋芳听了这话又犹豫了,另一个婆子也道:“奶奶想想,若真有事,太太怎么能不见奶奶,不同奶奶商议?想来也没什么大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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