鸳鸯掖了掖贾母的被角,轻拍着她的手,柔声笑道:“哪里是糊弄您了?两位爷是见您病了,才扮着玩,逗您开心呐!”
贾母哼了声,闭上了眼睛,懒懒道:“什么逗我开心?我看是宝璁又皮了,定是闯祸了不敢来见我.....鸳鸯啊,他真没事吧?”
要是没事,怎么她都病了三四天了,宝璁也不来看她呢?
鸳鸯轻声道:“没事,就被先生罚了闭门念书呢,过两日就会来看您了,老太太别担心。”
“不担心,你说的我都信,你说他没事,我就信你......”贾母喃喃念叨着,睡着了。
鸳鸯看着贾母睡熟中还十分不安的样子,想到宝璁被贾政打了板子,至今后背上都是伤,背都挺不直,不禁掉下眼泪来,又赶紧抹掉。
大家都瞒着贾母呢,她可不能露馅。
林黛玉回了院子,没去卧房,脚步直接往小书房里去了。
小书房里,果然宝璁又在练字了。
清霜在旁边伺候,宝璁写完一张,他便抽掉一张,放在旁边晾着,又铺上新纸。
林黛玉叹了口气,轻声道;“今日老祖宗精神还是不济,病也不甚好,我瞧着她心事重重的,而且好像看出来宝玉不是你了。”
宝璁笔尖顿都没顿,稳稳地写完了最好一笔,然后长吁了一口气,平静道:“没事,我明天自己去。”
说着,他对林黛玉笑了笑,露出白白一口牙,很没心没肺的样子。
虽然贾政打了他十几棍子,但都只是皮肉伤。
宝璁身体好,在床上趴了一天就起来了。只要忍忍痛,站着不要动,也看不出来他背后全是伤。
除了去王夫人那里,和林黛玉一起补上了敬茶以外,他就把自己关在小书房里,练字静心。
一步都没出院子,也没有去探望贾母,反而让宝玉扮作是他,去给贾母请安。
一连三天,断、舍、离......反复写了上百张,宝璁终于觉得,自己能够平静地面对贾母的病容了。
林黛玉无奈摇摇头,想上前翻看宝璁写了些什么,宝璁忙搁下了笔,拉着林黛玉边撒娇边往外走:“哎呀,饿了饿了,咱们吃饭去。”
林黛玉着急宝璁伤势,便娇声训他:“你乱动什么?慢点走,小心背后伤口!”
宝璁嬉皮笑脸道:“无事,每天你给我抹药,我都不痛了。”又问:“今日吃什么?红烧猪蹄油焖大虾?”
林黛玉哼哼:“......喝粥,你伤没好呢!”
宝璁顿时苦了脸,又喝粥......
次日,宝璁果然收拾妥当了,和林黛玉一起去贾母那里。
贾母一眼认出来宝璁,精神好了许多,招呼他上前,好一番叮嘱:“虽然科举重要,但也不要劳累太过,还需保重身体。古往今来,就没有多少人能一次就考上的......”
整个贾家也就贾敬一个进士,那也是贾敬到四十多岁的时候才考上的。除了贾敬以外,就没两个举人了。
贾母对宝璁这次参加科举并不抱许多希望,贾政也是如此,不然也不会在科考前夕把宝璁打伤了。
宝璁只淡淡笑着应了,又慰问了贾母两句,而后便不露痕迹地,挪了几步。
他漫不经心地望向窗外,仿佛在端详窗外的风是不是吹进来,会让贾母着凉,认真得像是研究一件国家大事。
但林黛玉知道,他只是在避开贾母的注意力。
看看病怏怏的贾母,又瞧瞧面无表情的宝璁,林黛玉只微微叹息了一声,按住了自己心底的疑问。
林黛玉喂贾母吃了几口粥,就与宝璁一起告辞出来了。
在院门口遇到急匆匆的贾赦,宝璁看都没看他,拉着林黛玉径自走了出去。
贾赦气得在后面叫嚣:“还没有礼数了?见到大伯父礼都不行一个?”
“宝璁?”林黛玉担忧地看了宝璁一眼。
宝璁深吸一口气,按下心火。
他自己被骂不要紧,带累林黛玉就不行了。
于是转身,利落地随意作了个揖,这回,再不回头,拉着林黛玉扬长而去。
“真是没礼数!嘴巴是被缝上了吗?竟然都不喊我一声大伯!真是反了!”贾赦骂骂咧咧地往里走。
鸳鸯听见了,赶紧出来拦住,没好气道:“大老爷,老太太听不得这些,您还是别骂了吧!”
孙绍祖得了银子,宝璁挨了打,贾母被气病了,贾赦这个罪魁祸首却什么事情都没有。
鸳鸯心里鄙夷得很,连说话也带了几分语气出来。
贾赦当然听出来了,他狠狠瞪了鸳鸯一眼,心中暗骂:这小蹄子,今日有急事,先放过她。等以后,他早晚要收拾!
到了贾母跟前,不同于刚才面露凶意的模样,贾赦立刻变成了一个孝子。
“老祖宗,您今日觉得怎么样啊?粥吃了几口?要不要吃点其他的?”贾赦担忧地嘘寒问暖。
贾母很受用,但也没忘记他惹出的污糟事,便板着脸道:“我好得很,不用你天天过来瞧。你还是回你的院子反思去,出来干什么?又想惹祸吗?”
是的,贾赦被贾母禁足了。
但他打着孝子的名头,说要到贾母院子里伺候汤药,还是每天能在贾府里溜达几回。
贾母也拿他没办法,总不能说他关心自己身体不行吧?
在老母亲跟前亲自喂药喂饭的,天下又有哪个人能说这人做这事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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