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又心软得一塌糊涂,若不是王夫人在饭厅远远看着,他都干脆想陪云香一起吃饭了。
宝璁嗤笑一声,径直拉着宝玉走了。
云香依依不舍在后面瞧着,待丫头引她去耳房时,再回头望一眼,看的却不是宝玉,而是宝璁。
这家里,说话份量更重的,好像是那个人呢......
瞧人眼色,见风使舵,云香最是拿手。一个低头之间,心思便百转千回,想出了许多新的应对办法。
王夫人、宝钗、宝玉宝璁一起用饭,原本宝钗要先伺候王夫人,但王夫人觉得她受了委屈,也不用她伺候了,而是亲昵地拉她坐在身边,暖声道:“我知你一向知事懂礼,便是受了委屈也不肯多说一句。今日是宝玉错了,我让他给你赔不是,你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说着,她便示意宝玉给宝钗赔罪。
宝玉其实并不觉得自己错了,但宝钗一向对他很好,在场又有王夫人与宝璁盯着他,所以即便不情愿,他还是端了酒杯,给宝钗道歉:“夫人,是我做得不好,你原谅我吧!只是云香实在可怜,你又一向怜惜贫苦弱小,何不给她一口饭吃呢?”
听前面一句,宝钗和王夫人的脸色总算好些,待听到后面,宝钗直接拉下了脸,王夫人则是恨铁不成钢,差点扔了筷子摔酒杯。
幸好,宝璁夹了一筷子菜给王夫人,顺便制止了宝玉的话,道:“先吃饭先吃饭,你这些话留着待会再说。”
宝玉只好忍住心思,止住了话头。而王夫人和宝钗也不得不按下怒气,默默吃完了饭。
饭后,丫头们上茶,气氛过于安静。
众人不语,宝璁便弯了弯唇角,与王夫人道:“母亲先不要急,待我仔细问问宝玉过程,再看怎么解决这事情。”
王夫人缓了缓心口的怒气,点点头,道:“好,你问问他,可别叫他被妖精迷惑了去。”
宝钗也静坐在一旁听。
宝玉有点懵有点茫然,仿佛吃完了一顿饭,他把之前那点急于说什么的言辞全都忘了。
只听宝璁慢慢问他:“我听闻,这姑娘是秦淮河边上楼里的头牌,你不是在老家念书,怎么会和这姑娘扯上关系?”
顺着宝璁的话,宝玉慢慢回忆起自己一年多的经历。
最开始他确实在金陵老宅念书,后来有个同窗说要去扬州书院求学,邀请他一同去。他没去过扬州,想起那里是林妹妹的故乡,又听说人杰地灵,便答应了。
到了扬州之后,他除了在书院念书之外,同窗多了,大家东游西逛的聚会也就多了。经常出去游逛,其中便有几次遇上了云香。
“云香姑娘虽然身在风尘,但也是逼不得已。”
“她心志高洁,出淤泥而不染,又腹有诗书才华横溢,琴棋书画样样精通。那青楼里的老婆子不仅日□□着她接客卖笑,稍不如意还打她骂她,我实在看不下去,这才下决心带她回来的。”
宝玉一番叙述,王夫人和宝钗也明白事情经过了。
只是,她们比宝玉精明许多,也深知风尘女子并非个个出淤泥而不染。光凭云香跟着宝玉到京城的手段,便知这女子惯会哄人。
宝钗也不吭声,只听王夫人恨恨道:“你这不成器的!便是可怜她,不想让她继续待在楼里,那给她银子赎身就行了,何必带她到家里来?就是你......”
说到一半,王夫人暗呸一声,骂自己竟将宝玉与贾赦一般对比。
贾赦那是老不要脸,什么香的臭的都愿意往屋里拉。但碍于贾母的眼,那青楼楚馆的也不敢光明正大领回家,只敢骗贾母,说是外面买回来的良家丫头。
宝玉却诺诺道:“她一个柔弱女子,在扬州独身一人怎么活得下去?若无人倚靠,还不是会被人强抢去,或者又逼她卖笑卖身。我、我是实在看不下去,才带她回来的。”
如薛蟠那样的霸王权贵,扬州又何止一个两个?云香在秦淮河边颇有名声,就算赎了身,也会有不少男人纠缠。到时不用隔着青楼老鸨,倒更方便欺负人了!
王夫人听了直摇头,一连串地催宝璁:“你赶紧和你哥哥说说,他真是被迷了心窍了!”
宝璁其实对云香没那么抵触。
一来风尘女子在他眼里并不低贱,只是碍于古人观念,顾忌王夫人之流的心情,他不会说出口。
二来云香的存在他早就知道了,之前还想让云香折腾王夫人,吸引她的注意力呢,所以并不排斥云香和宝玉在一起。
只是宝钗这么好的姑娘太无辜,从前她是姐姐,现在她是嫂子。于情于理,宝璁都不可能帮着云香,去伤宝钗的心。
又要尽量不伤害宝钗,又要让云香吸引王夫人的注意力,这其中的分寸得拿捏好!
于是,宝璁便问宝玉:“你带她回来,就是想娶她做妾的?你就这么喜欢她,非要让她进家里来?”
宝玉瞪大了眼睛,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我没那么想。”
实际上,在云香赎身之前,他们两个之间可都是清清白白,只是精神上引为知己的交流。
后来他帮云香赎身,云香就一直跟在他身边,俨然一副身边人的样子,自然而然的两人就在一起了。
云香漂亮,性格又好,也与他谈天说地十分畅快,宝玉觉得与她在一起越来越开心,才有了想要带她回家做妾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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