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听见太医来了, 就让金钏去贾母屋中等着太医。等太医开完药,金钏连忙带着太医去厢房中给宝玉看诊,王夫人往屏风后面回避了。
太医凝神给宝玉把脉,王夫人连忙问道:“宝玉这病可要紧?”
太医回道:“世兄好似惊到了。我开几副安神药,给世兄定定神,好好养养, 过几日我再来看诊。”说着给宝玉也开了药,才离开。
贾政等人都围在床前,贾母伸手朝着离自己稍远的黛玉,唤道:“玉儿!”
贾母的手比之前颤抖的更加厉害了。
黛玉连忙上前,伸手握住贾母的手。贾母看向贾政,问道:“宝玉呢?”
贾政不敢说宝玉也病了,只让鸳鸯去将宝玉唤来。
王夫人和宝玉一起过来。
宝玉来了后,不言不语,全不见平日里的机灵活泼,只望着黛玉默默流泪。
鸳鸯拉着宝玉来到贾母的床前,贾母伸出另一只手握着宝玉的手,将宝玉的手和黛玉的手放在一起,哭道:“我的两个玉儿呀!”
宝玉眼中有了些光彩,也清醒了一点,手紧紧握着黛玉的手,直直的看着黛玉,也不说话。
王夫人嘴角闪过一丝嘲讽,老太太这是病得糊涂了呢。皇上赐婚的圣旨都下了,老太太还在想着两个玉儿的婚事呢!难不成,为了两个玉儿的婚事,老太太还敢抗旨不成!
黛玉将手从宝玉手中抽出来,对贾母说道:“外祖母,你安心养着,我那里还有一些好药材,我去找找,一会儿给您送过来。”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
贾母的手往黛玉的位置伸去,黛玉回头看见,到底是狠狠心离开了。回梨香院的路上,黛玉的眼泪止不住的往下落。
外祖母只想着宝玉,却从来没有想过她。
如果外祖母想着她,如今看见皇上赐婚自己和状元郎,应该为自己高兴才是。如此,外祖母万万不会因惊怒昏迷过去。
说到底,不过是外祖母想着宝玉多些,在想着宝玉的时候,就把自己完全忽视了。
如今,皇上的圣旨赐婚已下,外祖母醒了过来后,竟然第一时间还是想撮合自己和宝玉,将皇上置于何地,将自己置于何地?
等外祖母完全清醒过来,她万不会再如此做,藐视圣意。
外祖母刚想过来的那一瞬间,应该没有意识到这是圣意,只记得她要和别人有婚约了,才做出如此的举动。
但是就是那一瞬间外祖母的真实反映,让黛玉看明白,外祖母心中想的,只有要宝玉娶了自己,完全不顾虑她的处境,名声和幸福。
之前,她对贾家还有些许好感,外祖母虽然算计着自己,但是心中还是有自己的。
如今,她和贾家的情分,算是尽了。以后,只顾着面子情就行了。
黛玉回到梨香院,让紫鹃将库里的好药材,人参、鹿茸之类找了好多,让紫鹃给贾母送过去,她自己就不过去了。
黛玉走后,贾母的手颓然的落在床上,而宝玉的眼神也黯淡了下来。
史湘云在后面看着这一切,往贾母身前去的步子缓了下来,贝齿咬着上唇,将即将出口的话死死忍住。之前贾母晕倒,大家乱成一团,此刻屋内氛围压抑,她也不敢造次。等晚上回到蘅芜苑中,躺在床上,蒙着被子,史湘云的眼泪才落了下来。
当初,为着她是否住在大观园的事情,她在老太君和自己史家的两个婶婶之间,向着老太君,住进了大观园,和两个婶婶闹掰了,将自己的婚事也搅黄了。
不过,她不后悔。当时,婶婶话里的意思,她听懂了。自己和宝玉一起住在大观园中,自己的闺誉受损,自己在外人眼中已经不“清白”了,而自己的婚事在京都特别困难,以后只能远远的嫁给别处。
而老太君说过,以后自己的婚事,老太君会为自己做主!
当时,湘云喜极而泣,她一直以为,这是老太君给自己的承诺,对自己和宝玉婚事的承诺。自此以后,两年多来,她安安心心的住在大观园中,逢年过年,再也没有回过史家。而史家也没有来接过她,仿佛已经忘记,史家还有她这个史大姑娘了。
史湘云虽然有一些不安,但是更多的是坚定。唯有如此,才能让贾家和老太君看到自己的牺牲,自己对贾家的付出。
史湘云一直以为自己的宝玉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只是如今还没有明说罢了。
直到今日,她才知道,所有的一切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自欺欺人。而自己自以为是的付出,在贾家人眼中,就是一个笑话。
史湘云从床上猛地坐了起来,说道:“翠缕,收拾行李,我们家去!”
翠缕走到史湘云面前,哭道:“姑娘,我们哪里还有家?史家我们回不去了!”
史湘云怔怔的坐在床上,眼眶红红的,眼泪却没有再落下来,喃喃说道:“是呀,我们已经没有家了,没有家了……”
翠缕有些害怕,哭道:“姑娘,你想哭就哭吧!”
史湘云反而笑了出来:“我哭什么?我有什么好哭的!你也把眼泪擦擦,如今清宁县主赐婚给状元郎,我们应该高兴才对!”
翠缕一直知道史湘云的心思,她知道自己姑娘心里不好过。如今见姑娘这样强颜欢笑,心中却更加难受。
第二日,贾母和宝玉的情况稳定了下来,贾家人将黛玉赐婚状元郎的事情消化了,才后知后觉,这状元郎,名字叫做薛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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