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眼缘?长这么大,还没谁对他说过这几个字。
“你不觉得我脾气不好?”她说和自己在一起很开心,周福临莫名欣喜,又很是忐忑。
这巷尾的灯笼是坏的,漏风,灯芯点燃,片刻便熄。
陶青的脸笼在阴影里。她亭亭而立,轻柔声音仿佛春风,抚平人心里的褶皱:“我倒是挺欢喜的。”
“不早了,周公子早些歇息。若是要聊天,日子还长,不急。”陶青还要回去打理背篓里的草药,慢悠悠走了。
周福临立在风里,老半天才回神。
她的帕子似乎被自己弄脏了,他想,早知如此,应该留下帕子,替她洗了再还回去。
关上门,洗漱完毕,胡大爷已经睡下,周福临回了和弟弟的那间小屋。阿盼盘腿坐在床上玩头发,看到周福临,大眼睛直溜溜往他身上看。
“看什么呢,”周福临捏弟弟的脸蛋,“乖乖坐好,盘着腿像什么样儿,就不能矜持些。”
他自己性格暴躁,就希望弟弟温柔乖巧,免得长大了名声不好,说不到好亲。
阿盼抱住兄长的腰:“大夫姐姐说过,她定会帮我找个好人家,说能接受我原本性子的女子,才是真心喜欢我的全部。”
“她是你的谁,为何要替你找妻主?”
那人不过哄孩子而已,周福临嗤笑,“你哥什么人没见过,她是个不识人间疾苦的,你不信我,倒信她。”
“大夫姐姐说她走南闯北,吃过麦糠也吃过佳肴。”阿盼给周福临让了个位置。
等兄长上了床,两人盖上被子,悄悄道:“大夫姐姐就对哥哥很好啊,哥哥你对她还凶。”
“斟酌了再说话啊,小不点。”周福临瞅他,“谁凶,你说谁凶,我今儿就凶给你看。”
他去挠弟弟的痒痒肉,兄弟俩打闹起来。
也许是胡大爷家宽广些的缘故,也许陶青的药太管用,也许是鸡蛋的作用,阿盼近日更活泼了,咯咯笑着,小脸红扑扑的:“哥哥不凶,哥哥好。”
“这还差不多。”周福临也玩累了,盖上被子,揉揉肩膀和手臂,准备入梦。
阿盼抱着他的胳膊睡在一边,又道:“哥哥给我找个嫂子好不好?”
周福临一下子睁开眼,目光如炬:“谁跟你说的这个。”
阿盼缩进被子里:“没谁跟我说。”
“没谁说,你会想到这些,往日你不是最怕我给你找嫂子,怕我成亲了不疼你?”周福临严厉道,“是不是胡爷爷哄你说的。”
阿盼胆子小,被吓着了,瘪瘪嘴要哭:“胡爷爷说哥哥嫁人了,就有人护着疼着了。阿盼希望哥哥也有人疼,哥哥不会不管我的。”
“那可说不准,”周福临扯下弟弟的被子,露出他哭兮兮的脸,“我也不是总面面俱到,之前也嫁过,那户人家一开始不也对咱们好,后来呢?”
才几个月,便开始冷待阿盼,嫌他是累赘。多亏他嫁的人忽然暴毙了,否则他才不知,平日看上去没什么事的弟弟,暗地里被人欺负。
阿盼钻进兄长怀里,瓮声瓮气:“这次不会,若有人欺负我,我找大夫姐姐去。”
他眼睛一亮,“哥哥,咱们让大夫姐姐做嫂子好不好?”
“赶紧睡觉,越说越没正形,人家凭什么娶我?凭什么养你?”
况且还有胡大爷,好歹照顾了自己和弟弟不少日子,孤零零的没别的亲人,周福临时打算给胡大爷养老送终的,一娶,就是三口人要照顾,找妻主更难了。
阿盼擦掉眼泪:“大夫姐姐对我们都很好啊,胡爷爷说,她喜欢你。”
周福临刚打算呵斥,什么喜欢不喜欢,话到嘴边又消失了。想着陶青的一举一动,她上门诊治,迟迟不收诊金,对他们多加照顾,送他松茸,竹林里还给他擦脸。
她说:“温和与温柔是不同的,周公子认为我对你是哪种呢?”
“这东西也不是风刮来的,我只对合眼缘的人这般。”
“谁说你脾气不好,我同周公子相处很开心呢。”
“……”
由于陶青平时待人温和,周福临又不知她和别人是怎么相处的,对于陶青是否喜欢自己,竟是犹疑不定。他觉得也许是自己自作多情,心里又不自觉涌起这念头。
他摸着自己的脸,皮肤又热了起来。
得,今晚是睡不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哈哈哈,小周开始怀疑了。
第十章 换衣服
自打周福临心里有事,每回见了陶青,就不由得多关注几分,还真就发觉陶青待他和他家的人是不同的。
比如他提起还诊费,陶青就说:“阿盼的病还未好,倘若我收了,往后他又复发,不是砸我医馆招牌么?”
然而她从未对别人如此,该给多少就是多少,也不会提什么“病人还未好,等好了再给钱”的话。
又比如她每隔一阵就跑到胡家,说是蹭饭,实则拎着一些食材,主动钻进灶房,馋的都是他们。周福临可不信,她的住处没做饭的地儿。
再比如,两人隔得老远,一看到他,陶青就打招呼,问一些他近日的状况,包括他的胃寒。
啧,总觉得她只是关心病患,可是又偏生有一丝不对劲,都怪这人做事滴水不漏。
周福临有心想问,但不好意思开口,万一不是,陶青定会认为他太过自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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