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啊。”蔡苏亚坦然地点点头,“不会。”
“要是弄不好,毁了锅碗瓢盆,或者浪费了饭菜,那不是让您更生气么。”
老太太刚要发脾气,对上她无辜真诚的表情,莫名觉得她的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这年头谁家的粮食都是宝贝,可不能白白被糟蹋了。
还没等她想明白,蔡苏亚一边套上放在床脚的衣服,一边柔声问她,“对啦娘,那我没起来,今天早饭是谁做的啊?”
老太太翻了个白眼,“除了你大嫂还能有谁?”
“老婆子我命苦啊,那么多个儿媳妇,也就你大嫂老是孝顺点,你……”
“是是是,我知道您最疼大嫂了。”蔡苏亚笑着应承,“既然这样,以后您就让大嫂多带带我呗,我努力跟她学习,以后也能好好孝顺您。”
老太太猝不及防地一愣,扭头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你别是糊弄我吧?”
蔡苏亚轻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我做了什么让娘你这么不信任我,但既然嫁人了,我也是真心想改,您是我娘,以后就那我当女儿管也是应该的,只能委屈您辛苦一点,教教我了。”
“您想啊,之前我再怎么错,只要以后我变好了,好名声传出去,外人听了还不都夸奖是您教导有方,可不比大嫂,当姑娘的时候勤快能干,嫁进来以后老实孝顺,别人说起来,也只会夸她娘家会养女儿,您说是不是?”
老太太一时被说迷糊了,“是……是这意思?”
她皱着眉,脸色还是阴沉不快的,但眼神明显不像刚才进门那会儿凶狠刺人了,“果然不愧是知青院里出来的,说话一套一套的。”
“行了,快起来吧。饭你不做,碗总得你洗,家里不养闲人!”
说完,她转头就出门了。
蔡苏亚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正打算下炕,忽然脑中一阵疼痛,陌生的记忆就像走马灯一样飞速在她脑海中穿梭而过,短短一息之间,把她自己原本的记忆都压过去了。
某一瞬间,她差点以为自己真是七十年代、刚刚嫁为人妇的“蔡苏亚”。
虽然严格说起来“她”才十八岁,比她要小了七岁。
蔡苏亚是十五岁的时候下放到红星大队当知青的,她不是家中最大的,也不是最小的,就是运气不好,也遇上了一个面善心恶的继母。
她有个跟她同岁的继姐,人美嘴甜,很容易就将性格内向的“蔡苏亚”压了过去,之后继母又生了个年幼的弟弟,她在家中就彻底成了透明人。
说起来,继母也没打她罚她,就只是让她包揽了所有的家务而已,说出去谁也说不出错,像“蔡苏亚”这样,从小在家里被当成保姆驱使的女孩子多了去了,她一旦向外人抱怨,得到的也只有“不懂事”、“偷懒”的评语。
所以在要求下乡的时候,继母为了留住她的亲生女儿,把“蔡苏亚”推了出去,她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不情愿,更多的只是羡慕、嫉妒以及不甘心而已。
羡慕她的姐姐有母亲保护,也嫉妒她从小什么都不用犯愁,只要漂漂亮亮地做她的白天鹅就可以,而不甘心则是针对她的父亲的。
明明她才是他的亲生女儿,在他心里比不上幼弟就算了,连毫无血缘关系的继姐都比不上,“蔡苏亚”都想不起来多久没见过父亲对他露出笑脸了,偏偏他会揽着继姐骄傲又宠爱地笑着,仿佛这才是他为之得意的亲生女儿。
甚至在还没问过她的前提下,就以“她姐姐身子弱”的理由,先把她的名字报了上去。
没给她留一点拒绝的余地 。
“蔡苏亚”只带了一个简单的包袱下乡,里面除了她的几件衣服,就是她自己做的两个馒头,在路上就吃完了,之后又饿了两天,想问别人买一些干粮,可翻遍全身上下都掏不出一分钱来。
但即使这样,凭借她的踏实能干,还是渐渐在红星大队站稳了脚跟。
和知青院的其他人不同,她从一开始就没想着回去,与其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亲生父亲怎么把自己当透明人,“蔡苏亚”宁愿就这么孤零零地过自己的日子。
几年下来,她在大队里说不上出挑,但也没犯过错。安静老实,每次都能完成自己的任务,也不给别人添麻烦,虽说存在感小一些,但比起某些过分引人瞩目的同伴,这些缺点也能算是优点。所以当村里的项大娘急需为她刚刚离婚的儿子挑选媳妇的时候,就想到了她。
十八岁的“蔡苏亚”正值芳龄,她虽然行事低调,但继承了生母的美貌,细看也是清秀动人,比起乡里长大的女孩,自有一身独特的气质。
况且她还是知青,嫁人给多少彩礼最后也是陪嫁回来的,算来算去都是赚了。
项大娘当时被死活要离婚、在外头跟别的男人勾勾搭搭的前儿媳气得要死,咬着牙非要给儿子讨个更加优秀的媳妇好打她的脸,热热闹闹地请了人前来下聘,对外都是一副喜气洋洋、自家赚了大便宜的样子。
转过头,不惜装病把儿子骗来,一定要他完成婚礼才肯放他走,生怕晚一步,让才拿到离婚证就跟男知青不清不楚的前儿媳抢先,到时候弄得好像真的是她儿子出了什么问题被嫌弃了一样。
也正是因为这样,她对“蔡苏亚”的要求极高,恨不得她十全十美,才好拿出去堵别人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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