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不是眼睛,那是……大海。
从太平洋涌来的蔚蓝海水,甲板上的海鸥和少年。
老人低缓的语调,就像冰冷的水流一样,流进心底:
“请把他刻进心底,不要让他那样寒冷,请像他思念你一样,思念他……”
……
“这点就不用你提醒了。”
走廊上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老医生的话。
夏洛克从走廊那头走来,大衣在他身后掀起。
他边走边冷冰冰地说:
“人的温度是因为新陈代谢不完全应用于物质运输地剩余,再强大的思念也不可能使细胞再度运作……恕我直言,那是毫无必要的情绪。”
老医生扫了夏洛克一眼,对路德维希说:
“你穿着艾瑞希设计的婚纱,我以为你们是情侣或未婚夫妻……那这位是?”
路德维希刚刚张开嘴,话就被夏洛克飞快地打断了。
他在路德维希面前站定,平静地说:
“那么很遗憾你看错了,她和他没有情侣关系,也不是未婚夫妻……她是我的未婚妻。”
路德维希:“……”
“是么?”
老医生笑了笑,站起来:
“情绪是最不可捉摸的东西,你不知道她下一秒会流向何方,就算知道你也无能为力……无能为力。”
他背对着路德维希,姿态是佝偻的,却忽然对夏洛克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轻佻,傲慢,不屑。
明明满脸的皱纹,但那个笑容,仿佛从那斑驳皱纹中跳出来了……像从腐烂的橘子皮里剥出一枚新鲜的橘子一样,分外的不和谐。
他双手插在大褂口袋里,微微张开嘴,做出一个口型。
——无、能、为、力。
……
夏洛克神情不动,像早有预料一样,看着他收起笑容,又变回一个真正的老人的神情,顺着走廊,慢慢地走远了。
他这才看向路德维希。
长长的婚纱一直垂到地面,她盘好的头发因为奔跑散开,脸掩在漆黑的长发中,小小的一捧,显得更加苍白。
他轻声说:
“你的腿流血了。”
路德维希看了看自己的腿。
那是骑摩托的时候蹭到了墙壁……第一次骑摩托,总会发生一点意外。
“伤口和衣服黏在一起了,不好撕开……回去再说。”
说完了这一句,两人又是长久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夏洛克再度开口,这是他在路上已经准备好的说辞:
“我对他的死感到很难过,至少从表面上来说,他是一个不错的人,上帝应该会把他接到自己的公寓而不是地下室里……”
他皱了皱眉:
“但是上帝是不存在的,这条略过……我的意思是,虽然所有的有机物最后都要分解归为泥土,或者被焚烧化为残渣……但作为残渣的前身,他至少给你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且十分难以抹去,关于这一点我……”
路德维希终于忍不住打断了他。
她伸出一根手指,按在夏洛克薄薄的嘴唇上:
“……闭嘴。”
夏洛克顿了一下,没有伸手把她的手指拿开。
他保持着这个姿势,嘴唇贴着她冰凉的手指说:
“我只是在试图安慰……”
路德维希收回手:
“那你还是不要安慰的好。”
夏洛克看着她有些凌乱的发顶,沉默了一会儿,似乎也放弃了“安慰”的做法。
毕竟这不是他的area。
“那我们……说说别的。”
他的手插在大衣口袋里,路德维希的手机躺在他的手心,因为握的太久,已经和他的体温是一个温度。
“圣玛丽医院的院长夫人和我妈妈有沙龙里的一面之缘,我已经通过这个关系给你做了担保,你可以直接把他领走,毕竟等你办好所有的证件,他的脸色恐怕不会很好看……”
“嗯。”路德维希淡淡地说:“谢谢。”
她反应冷淡……夏洛克垂下眼睛,抿了抿有些干燥的嘴唇。
他伸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
“还有一些别的……我已经联系了伦敦所有殡仪馆,如果其中你有喜欢的,我们可以直接联系他们,按最高规格来进行葬礼,如果你不喜欢英国的葬礼风俗,我们还可以去找找法国的……”
他手指动的飞快,发了一条短信出去:
“殡仪馆资料,立刻。sh”
一秒钟以后,伦敦所有殡仪馆资料,联系人,和规格价格都躺在了他的手机里。
以及一条看似优雅但字里行间都充满愤怒的短信:
“日安。顺便提一句,我正在演讲,全国直播。mh”
“……”
他果断地删掉了这条短信,把手机递给路德维希:
“联系方式都在这里。”
路德维希背靠在椅子上,没有伸手去接:
“我不打算把他下葬……但是先生,除了这些,你不想和我说什么吗?”
……她还是没有看他。
从刚才到现在,一眼都没有。
夏洛克静静地立在她面前,只觉得手心慢慢冷了下来,胸口也有些发凉。
这不科学。
夏洛克冷静地想——
手发冷可以解释为供血不足,缺乏红细胞携氧进行有氧呼吸,导致温度下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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