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洛克把她称为掌管女性生命力的神,这也有没错,在宗教的释意中,“生命力”同“繁殖力”几乎是等义的概念。
这种古式建筑有很高的地基,要爬上七级的台阶才能走到复式楼的门口,再加上半地下式的停车场,她虽然住在一楼,但对于整体地势都往下倾斜的卢浮宫广场来说,她和住在三楼没有什么两样。
她并没有回自己的公寓,而是先走向了车库的拐角。
如果她没有记错《卢浮魅影》的剧情,在剧情开始的时候,她这栋楼应该已经和卢浮宫打通了。
不远处有地下商场,这里又有地下车库,地下早已经千苍百孔。
电影里,是施工队误打塌了墙壁,接通了公寓和卢浮宫的地下室,给已经死去千年的埃及皇族带来了重返人世的契机。
——施工队?
这一带本来不属于施工范围,因为一直到卢浮宫广场的修缮工程开始时,也没有任何的授权改造协议交到他们这些住户手上,哪里来的施工队?
是她引来的。
那是安和出事的时候,她想要买房子筹钱,打电话给楼下的保安,却听到保安说——
“卖房子?我劝您不用费劲了,我们这一带是卢浮宫广场的规划区,已经被划入了拆迁范围……说来也奇怪,之前还没有这种说法,今天中午突然下发的文件。”
……
当时她已经排除夏洛克做这件事的可能性,因为时间对不上。
除了夏洛克,她唯一可以怀疑,又唯一具有这种通天手段的人,只有亚图姆。
不管他是想让她怀疑安和,还是不想让她把夏洛克引到埃及……不管他出于什么理由,总之他做了这件事。
这比卢浮宫闹鬼本身更让她觉得惶恐。
路德维希站在半人高的门洞前,坍塌的石块还没有被收走,零零散散地堆在地上,门洞里,依稀可见巨大的施工管道和未搬走的器材。
被开掘出的道路,从地下到地面,从暗的所在到更暗的所在。
——从死者到生者。
因为一个英国人的命令,法国人粉碎了自己的墙面,连起了两个不应该连通的地方,这多么滑稽。
原本不应该交叠的两根枝桠,错综缠绕在了一起。
横梗在《卢浮魅影》和《福尔摩斯》中的那堵墙,被打通了。
就像她面前的这堵墙一样。
……
《卢浮魅影》并不是大团圆结局,里面的角色们陆陆续续地神智不清,胡言乱语,最后死成一副干尸的凄凉模样还历历在目。
现实中,现在还没有人死亡。可总会有人死亡。
如果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出现了……如果他叫福尔摩斯。
那么,最后死的,会是谁?
冷冷的风从洞口里灌入,漆黑的甬道看不到尽头。
路德维希没有再看那些残破的石块一眼,转身走得飞快……到最后几乎跑起来。
她跑到乐世微门口才停下来,扶着墙喘了一口气,随即掀开地毯,从一地的钥匙中找到自己家的那把。
她伸出手,想要敲响面前深黑色的门,毕竟乐世微是这个世界上除她外唯一知道《卢浮魅影》剧情的人,一起来理顺细节也是好的,她不能保证自己什么都记得清楚。
她刚想敲下去,却突然顿住了。
乐世微有把鞋子放在门口楼梯旁的习惯。
但楼梯上除了一块虚无的月光的影子,空无一物。
他不在家。这么晚,他去了哪里?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上次她法国毕业考试回来,也没有看见乐世微的鞋子。
她给他写了好几封信,但那些信就像泥牛如海一样,毫无音讯。
她悄悄地给他打了很多电话,每次打完再悄悄删除通话记录。
可他不回信也不回电话,过去两人躺在沙发上啃薯片一起看恐怖片的日子,似乎一去不复返。
因为他的人和他的痕迹,就像从人间蒸发了一样,消失了。
——消失?
不,这是荒谬的。
活着会有痕迹,死了会有尸体,活生生的人,怎么可能凭空消失?
路德维希转身,在黑漆漆的楼道里站了一会儿,清冷的月光洒在她身上,她沉默地打开了自己公寓的锁。
公寓里一如既往地一尘不染,大概今天刚刚被打扫过。
她把从莫蒂默的店里偷来的咖啡扔在沙发上,去冰箱里拿了一瓶矿泉水,拧开,喝了一口,然后整个人倒在沙发前的地毯上,矿泉水咕噜咕噜流了一地。
……怎么办?
墙上挂着大幅油画。她能认出自己身在《卢浮魅影》,多半也是因为这幅在电影里多次出现的深黑色风景画。
在地上坐了近一分钟,路德维希终于站起来。她必须想一个办法拖住夏洛克,否则她一直没有出现,夏洛克一定会起疑。
……怎么办?
她走到冰箱前,冰箱里的东西很简单,矿泉水,鱼罐头,日本清酒,冰镇朗姆酒,法国低酒精的红葡萄酒,还有蜂蜜酒。
……蜂蜜酒?矿泉水?
路德维希从冰箱里拿出这两样,在手里掂了掂……如果她能活着回来,并且夏洛克还不打算愤怒地和她分手的话,这就是她最后的自保措施。
全靠你们了,么么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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