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净的月光洒在她身上,于是那截手臂也在这光芒下微微发亮。
夏洛克静静地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现在应该回以信息。
他看不见包装上的字,但这并不妨碍他寻着对她冰箱的记忆,辨认出那琥珀色的液体。
——这是蜂蜜酒。
凌晨四五点,在卢浮宫广场喝酒?
哦,他的小女朋友是想办广场派对吗?这太荒谬了,绝不能纵容,否则下次她就要在他们的卧室里办酒会了。
这一回,夏洛克坚决地摇了摇头。
于是她放下了所有东西,站在阳台上,模模糊糊地朝他笑了一下。
夜里有微微的风起,掀起她宽大的和式袖子,上面精致的缠花图案,远远望去,就像盛开在黑夜里的小丛樱花。
窗帘是白的,门窗是白的,她的袖子是白的,她的脸,也是苍白的。
只有她的头发,泼墨一样垂到腰际,随着她的动作在微风里晃动,偶尔掀起一丝,勾住她身边红色的鸢尾花。
落在白色衣服上的长发。这幅景色多么熟悉。
她喜欢背对着他睡,似乎并不习惯床上有另外一个人在。
于是在福尔摩斯第二庄园的每一天早晨,他醒来第一个看见的,就是她的长发。
丝丝缕缕地,缠缠绕绕地,不细看,就是黑色丝绸一样的。
落满他的枕头,填满他的视线……直到他,再也看不到其它。
……
路德维希远远地站在阳台上,她的手现在空了,只觉得两只袖子里都灌满了风,连月亮也是凉的。
凌晨的风拂过她的脸颊,就像告别。
她最后朝夏洛克笑了一下,也不在乎他有没有看见,就朝屋里走去。
她要的不多,五分钟。
那条隧道里有很多岔道,她看过电影,她知道怎么走。
可夏洛克不知道。
所以只要拖住夏洛克五分钟……只要五分钟,她就能从他的视线里消失,让他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
或者永远找不到她。
两分钟后。
夏洛克斜斜地靠在金字塔上,清冷月光的笼在他大理石雕像一般的五官上,在他身后拖下长长的影子。
他突然皱起眉头。
他的小女朋友刚才向他询问了三样饮料,水,咖啡,和蜂蜜酒。
这种出乎意料的询问方式和说喝就喝不分场合的糟糕德行,的确很符合她一贯来随心所欲的习惯,没有什么奇怪和异常的地方。
奇怪的是她向他展示的三样东西。
……水。
……咖啡。
……蜂蜜酒?
☆、第149章 鼹鼠小姐与老鼠
路德维希家好像偏好白色,除了路德维希本人。
当她穿过纯白色的走廊,走进自己的卧室,房间的格调立刻就变得不一样了——墙上的墙纸是文森特-梵高的《杏花》。
深蓝的底色上,暖白色的花朵张牙舞爪,想要从墙壁里飞出来。
小路德维希的品味和她很像,无论是墙纸还是看的书,方方面面。
而这时常造成一种她并不想承认的错觉。
路德维希掀开印着蓝色抽象花纹的床单,厚厚的榻榻米式床垫是一格一格的,她手伸过去,像取蛋糕一样,取出一块被她沿着线缝切开的床垫来。
床垫下有一封信,那是卡米拉叔叔写给她,让她去找郝德森太太的信。
还有一把枪……一把史密斯-威森制造的小左轮。
这把史密斯-威森左轮很有一些年头了,但保存完好,九厘米口径,配备三个快速装弹器,一个装弹器配备五发子弹,三个就有十五发,按理是够用了。
但是对她来说,这很玄。
她可不是神枪手约翰-华生,百步穿杨神乎其神,她不过是和平世界里的一只腐宅,在开枪之前,她最好先学会怎么上膛。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说明书,路德维希决定还是用她亘古不变的老方法——会不会,试试看才知道。
这把左轮的把手是紫色的,很明显是女用短.枪,十有八.九是路德维希的母亲卡洛琳使用的女枪。
法国是禁枪的,但就她父亲的回忆录上看,他亲爱的妻子卡洛琳在生下路德维希之前,一直都和他在地中海克里特岛一带做研究,中东战火不断,她会偷运一把枪回法国并不奇怪。
等把弹夹填满子弹,她顺手就枪塞进了身后裤腰里,宽大的衣服落下,一丝不露地盖住了金属的枪身。
——日本和服式的短外套就是这点好,无论是犯罪藏枪支还是考试藏书作弊,妥妥的都是神器,家里必须备一件。
等她把这些做完,一分钟已经过去了。
她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精致小巧的手电筒,那是她和乐世微穷极无聊玩抓鬼游戏时的道具。
至于黑光灯?
不,她家里根本没有什么黑光灯。
如果说她呆在贝克街的这段时光教会了她什么事,那就是在如何撒谎的时候,完全掩饰自己的情绪。
毕竟有一台人形测谎仪全天候陪伴,为了不在福尔摩斯先生堪比伽马射线的视线下每天裸奔,没有技巧也得练出技巧来。
路德维希最后瞥了一眼窗户,打开门,走进了黑沉沉的夜色里。
两分钟后,卢浮宫广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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