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确是不会上.膛的。
可就在她拿出.枪与亚图姆对峙的时候,亚图姆身后的卢浮宫木乃伊,却伸出戴着黑色手套的手,对她比了一个上.膛的动作。
就像它之前,在它悄无声息的走到亚图姆身后隧道口时,朝她慢慢做了一个拉铁锁的动作一样。
她正是因为这个动作,才一直没有出声。
……有没有思维如此清晰的亡灵?
还是所谓的亡灵,不过是伪装成死者的生者?
但路德维希来不及想这些了。
她伏在父亲的棺木下,胸口疼得仿佛火烧,她看着被包围在蝙蝠群中的男人,只觉得牙齿里又充满了血。
他杀死了她在这里的父亲和母亲,还有她的……安和。
她缓缓地举起了.枪。
——以牙还牙,以血还血,以生命还生命。
《汉谟拉比法典》上黑色的抽象文字,仿佛有生命的火焰一般,在她眼前跳动着。
不死,不灭。
枪.栓已经拉上,只要她扣动扳.机,这个男人,就能以血还血。
一只黑色的手忽然伸进来,握住了她的手。
手.枪啪嗒一声,掉在地上。
扳.机已经被按下一半。
可穿着黑色长袍,戴着黑色面具的幽灵,朝她摇了摇头。
“杀人是沉重的。”
在蝙蝠刺耳的叫声中,幽灵这样对她说——那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会是谁?
面具的眼睛是镂空的,于是路德维希能借着昏暗的光线,清楚地看见,面具下有一双黑色的眼睛。
扮成幽灵的女人并不高大,她张开宽大的礼服袖子护住她的脸,飞快穿过蝙蝠密集的区域,回到她来时的隧道,行动利索到难以置信。
她站在隧道口,面具下的黑色眼睛冰冷地注视着蝙蝠群中央的男人——他已经快要挣脱那些蝙蝠的纠缠,正大步向他们走来。
“你逃不掉的,不管你这个来路不明的朋友是谁。”
亚图姆脸上沾染了蝙蝠的血液,却依然保持着尊贵的风度,微微笑道:
“我承认我被你摆了一道……可那又怎么样呢?什么都没有改变,因为这里的隧道都是直路,你可不能像你母亲一样躲进迷宫里了。”
他向她伸出手,就在他快要触到她发丝的时候,她身边的一直紧紧拉着她的“来路不明的朋友”,忽然扯动了垂在隧道一边的锁链。
——就像她朝她示意的第一个动作一样。
锁链连接着穹顶上巨大的蘑菇吊顶,在幽灵轻轻松松的拉扯之下,似乎转动了吊顶上的什么滑轮。锁链另一端捆住的两具棺木,居然摇摇晃晃地立起来。
随着一端被拉起,穹顶下方的锁链都动起来了,交织成一个巨大的网络。
而路德维希父亲和叔叔的棺木,就顺着架在空中的锁链,像滑行在履带上一样向他们这边撞来。
这是怎么做到的?
两具棺木,两具尸体,加起来至少四百斤重。
……这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但是随着铁链被拉起,路德维希看清楚了……在巨大苍穹下,大得可以藏下一人高黄金笼子的蘑菇顶上,坚硬的杠杆随着角度的变化,逐渐显露它的面貌。
总共有四个杠杆。
而根据杠杆的分力作用,粗略计算两边杠长比,分到拿个女人手里的重量,大概只有二十斤不到。
——物理拯救人类。
亚图姆因眼前突变的景象怔愣了一秒。
就因为这一秒,他再也没有机会了——因为巨大的棺木已经朝他撞来,他不得不闪身躲避。
轰隆隆的巨响,棺木越过他的头顶,严严实实地堵住了隧道口……也堵住了他的的去路。
……
因他而消失的生命,终于在尸体都腐朽之后,再度挡在了他的面前。
……
这辈子,你说过的话,做过的事,犯过的罪,杀过的人。
时间推移,星河日转。
但他们不会消失。
总有一天,他们会缠住你,绊住你,阻挡你前行……无论用何种方式。
……
路德维希望着眼前黑色面具下的黑色眼睛,抿了抿唇:
“……你好?”
……好吧,她还不如乐世微呢,简直蠢死了。
胸口还是疼的,但她选择了无视。
因为在紧张感降下来之后,她全身上下都是疼的。
幽灵夫人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那目光很熟悉。
……她确定没有见过这样一双眼睛。
她到底是谁?
路德维希仰头看了看隧道——那上面也铺着装液.体炸.弹的铜管,拿破仑真是下了血本,随时随地准备玉石俱焚。
“刚才多亏你了。”
她紧紧盯着那双眼睛,笑了笑:
“你的眼睛我很熟悉……我们是在哪里见过吗?”
带着面具的女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一把摘下脸上的面具,
“你和你父亲一样,都是睁着眼睛说瞎话的典范……你什么时候见过我的眼睛?我可一直都是戴帽子的。”
面具下的脸沟壑纵深,已经历经沧桑。
“你……”
路德维希张大了眼睛:
“抱歉,夫人……但怎么会是你?你怎么会扮成木乃伊跑进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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