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太太知道,因着大房夫妻的缘故,二房对沈文清一向不怎么热络,春天勉强带着沈文清去参加府试,今秋去云州,路途远了好几倍,人生地不熟,她若不在中间做些转圜,大孙子一个人要如何去那么远的地方。
沈老太太不顾老眼昏花,亲自给两个孩子一人做了一双虎头鞋,还压着沈复生父子两个主动过来走动。
沈复年对兄长不怎么热络,但看在老母亲的面子上,让女婿再次带上大侄儿。
沈文清也十分乖觉,从来不与北街王家有任何往来,连王氏那边他也命她断了与王家人的私下往来。寻常潘氏在家里若是说一句二房不好,沈老太太还没开口,沈文清立刻苦口婆心劝起来。
说曹操曹操到,郭家的早饭刚吃完,沈复生兄弟一起送沈文清与沈文松过来。
都是自家人,也不用回避。兄弟两个进了东院,先恭敬地给沐老太爷行礼问好。
沐老太爷摸了摸胡子,“在家千日好,出门万般难。旭哥儿,因着北街王家与潘家的缘故,你与文清之间一直有些误会。我不是说让你度量大做个菩萨,而是要分清时候。院试是重要的一关,你身边若无自己人相助,多的是人想把你这个县试和府试头名拉下马。这个时候你要分得清内外,莫要感情用事。”
郭怀旭起身拱手,“外祖父放心,我们兄弟定会齐进退。”
沈文清还没说话,那边沈复生忽然扑通一声跪在沐老太爷跟前,“伯父,当年是我糊涂,我眼皮子浅,为了那些身外之物,对二弟一家子做了一些违背良心的事情。我没脸说让二弟谅解我,只求伯父与二弟看在我娘的面子上,莫要误会文清。抛开我们两口子和文清媳妇不提,文清这孩子虽然从小与珍珠总是打打闹闹,但他毕竟从来没做过一件对不起二弟一家子的事情。”
沈文清立刻起身,“爹。”
沈复生看了一眼儿子,“都是爹娘连累了你,爹本以为是为了你好,可做的那些事情,却是害了你。”
沐老太爷没有说话,去看女婿。沈复年也没说话,拿眼去看女婿。
郭怀旭缓缓起身,扶起沈复生,“大伯请放心,只要大哥大嫂断了与北街王家的来往,往后大伯娘与大嫂不再为难我娘与珍珠,祖母在一日,我与大哥必定会和睦相处。”
沈复生心里叹了口气,郭怀旭只说老太太在一日好一日,至于老太太不在了,他没有明说。
沐氏眼睛眯了一下,她很满意女婿这个答案。那潘氏就算嘴上改了,心里肯定也是不服气。癞□□趴脚背上,不咬人它恶心人。就算她真改好了,沐氏也不想去跟她打交道。
沈珍珠看了一眼沐氏,母女两个心有灵犀一般。人的心被伤透了,再怎么捂也捂不回来。有潘氏在,二房与大房只要不吵嘴就可以了。
沈复瓯打趣道,“大哥还有什么不放心的,这一阵子文清不是天天也过来读书,他们兄弟三个好得很。这回去了云州,直接住到旭哥儿家里,吃的用的都是自家的,保证不会出意外。”
沈文清这些日子跟着郭怀旭一起读书,原来心里的那些不屑早就变成羞愧。曾经他看不起的匠人,读书却比自己有灵性,县试府试连斩头名,而自己却曾经因为过了个县试就沾沾自喜。
看着鬓间有几根白发的父亲给沐老太爷下跪,沈文清心里十分难过,对着沈复年和郭怀旭抱拳,“二叔,大妹夫,都是我不好。”
沐老太爷道,“这些话就莫要多说了,此去省城,你们三个定要一起相互扶持。”
沈文松笑道,“师祖放心,我会事事听大姐夫的。”
沐老太爷点头,“如此甚好,时辰不早了,珍珠,旭哥儿的行礼可收拾好了?”
沈珍珠笑道,“早就好了。”
郭怀旭起身,对着长辈拱手,“外祖父,爹,娘,保重。”
大郎二郎已两岁,听说爹要出远门,立刻一人抱一条大腿,“爹,我也要去。”
郭怀旭将两个孩子一手一个抱起,一人亲一口,“在家里听娘的话,等院子里的菊花都开了,爹就回来了。”
郭怀旭又将两个孩子递给沈复年夫妻,看着沈珍珠道,“家里的事情,还要劳烦娘子多费心。”
沈珍珠早就习惯了送他出远门,“三爷去吧,我等三爷回来。”
郭怀旭转身,“大哥,文松,走吧。”
大门口并排立着两辆骡车,郭怀旭带着刘守德上了前面的车,沈家兄弟上了后面的车,车夫一挥鞭子,骡车吱吱呀呀往北而去。
一路上颠簸了近十天,三兄弟终于到了云州城,过了城门口,骡车直奔郭家宅子。
一下车,郭怀旭意外地发现宅子大门上的锁不见了。仔细观察片刻,这宅子里似乎有人。
郭怀旭推门而入,果然,两个仆人奔了过来。
那男仆拱手道,“可是郭大人,我们大爷接到霍大人的信,命我们来讲宅子打理好,郭大人来了便可入住。”
郭怀旭想了想问道,“可是吴大爷家里?”
仆人笑着回道,“正是我们大爷。”
郭怀旭看了一眼刘守德,刘守德立刻往两个仆人手里各塞了一个银角子,“多谢二位了,我们三爷两年没回来,这宅子若不是你们打理,怕是草比人还高呢。”
郭家的三进宅子只有一路,虽然比老家宅子小了许多,住兄弟三个绰绰有余。郭怀旭住了正房,沈家兄弟住在东厢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