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第一胎月子没坐好,或者看到大嫂家两个男孩,月子期间还老是被姚水仙明里暗里的骂,赵小曼心情郁郁身子就不大好。
白冰冰和宋流星离开永泉公社没几年,就听到赵小曼难产死在床上,死前拼劲全力好不容易生出来一个带把儿的,不到几个小时就跟着亲娘一起没气了。
这之后她二哥性子就愈发的沉默不语,等分家了啥都不要,带上瘦丁丁的女儿在村尾后山上盖了一座竹屋,和白家的人自此断了关系,一直到她死了,她二哥都没有再娶。
生不出儿子有什么错,生女儿又有啥不好,女儿一样会疼爹娘,难道她姚水仙不是女的嘛,她自己疼着捧着自个儿的小闺女,就不让自己媳妇生女儿了?
她生的白清清是心肝窝窝上的珍珠宝贝,儿媳妇生的就是赔钱货?
哦,不仅是小孙女,还有她这个大女儿,她在姚水仙眼里估计也就一赔钱货。
总之会哭的娃有奶吃,这个家里不仅她是个笨的,她二哥多少也有些拙,他们两个加起来都抵不上大哥的心眼精明,更没有白清清一脑头发丝重要。
白冰冰一下子冷了脸,连白清清啥时候回来都没注意。
“爸、大哥二哥二嫂,我被选上大队广播员啦!”
一进门,白清清又是扯着嗓子把这消息喊出来。
白树生坐院子里歇脚,嘴巴里塞着烟斗,手里正搓着大烟呢,听到这话头一抬,高兴的话来不及说,先是被白清清这身邋里邋遢脏兮兮的打扮给惊到了。
“清清你这是干啥去了?是跟人打架还是咋了?怎么一回来弄成这样?”
一说这个白清清就气,还委屈的很,眼睛找了一圈没看到院子里那俩小的,连大嫂的面都没见着。
姚水仙听到院子里声儿响,从厨房出来,见白清清这个扒了灰的脏模样赶忙从墙上扯下一条毛巾,走过去边给宝贝女儿掸灰,边哎呦哎呦的叨叨。
“还不是老大家的那两个泼皮猴儿连自家小姑也敢动手,也不知道老大两个是怎么教孩子的。”
王丽娜带着两个讨命鬼躲出去了,白冠文还在呢,听了这话当即站起身来满脸诧异地走到白清清面前。
“清清,你告诉大哥,你一身的灰真是那俩小子作弄的?我今天非把他们两瓣屁股揍肿不可。”
白清清这个时候赶紧立好姑姑人设,“没呢哥,俩孩子不懂事和我闹着玩呢,你别打坏他们。”
又往站那不动的白冰冰身上睨了一眼,哼哼道:“爸妈哥你们是不知道呐,才刚我姐在生产队好大的威风,闹得整个村子里的人都跑那看笑话了,真的是我站她旁边都替她丢面儿。”
说到丢脸这事儿,白树生大烟也不卷了,拿下嘴里叼着的烟斗,问白清清,“你姐又咋了?她在生产大队做了啥丢咱家脸面的事?你不跟着劝回来?”
白冰冰这会子听到有人在说她,这才从令人不快的回忆中抽出神来,没想到啊,转脸白清清那里又开始作了。
“爸啊,我咋劝得住哦,我姐现在主意可正啦,都晓得把人赵队长拉下水,说来说去不就是她那几本子破破烂烂的课本试卷嘛。”
说着,就扯了姚水仙坐到白树生身边,扶着白树生的膝盖嘴皮子一开一合,把生产队发生的事情讲了一遍。
其中重点讲到白冰冰为了那些书,是怎样让肖扬一个从省城过来的优秀知青在众人面前跌尽脸面,白冰冰又是如何逮着正直的肖知青不放,还联合村头赵寡妇一起污蔑肖知青的高尚人品,诅咒他考不上大学。
白树生一拍大腿,老脸上黑团团一片,“冰啊,你咋好端端的跟人肖知青过不去啊,你是谁,他是谁,你把咱白家脸都丢尽了!我跟你说啊,你快点去跟肖知青道歉,顺便把书拿回去给他,一袋子没用的废纸你还留在家里做啥?早知道那年我就让你娘给卖了。”
瞧瞧,瞧瞧这一家三口坐一堆儿,说出来的也是一堆恶心话呢。
白冰冰昂着头,掐住拳头直视过去,“你只听一面之词,有本事你去生产队找大队长,还有那些在办公室门口听了全程的大婶嫂子们,看看究竟是我丢面儿,还是他姓肖的不要脸。”
“你——”
“我的书就是撕了烧了也不会给姓肖的,更不用说我留着那些书是准备参加明年的高考,怎么可能让给别人。”
白树生脸上怒气滞住,愕然抬头,“啥?你刚才说你要参加高考?你这是啥时候的事,咋都没听你提过?”
本来,面对大女儿强硬出格的说话态度,白树生已经是气的不行,猛然间听到她提起参加高考的事情,这胸口处升起来的气啊突然就降下去了。
白树生心里宽敞了,好啊,高考好啊。
之前因为国家那十年,姚水仙提出让大女儿辍学,他想着反正读了高中以后也是要回来种田,所以才点头同意。去年高考恢复,大女儿现在起了读书的心思,他那肯定是要让她去上啊。
眼下这年代一个家庭,尤其是他们这种贫农家里要是出了个大学生,不说以后工作好找,生活好过了,他白树生走在路上都能眼睛安头顶上,抬头挺胸说话都可以比别人大声。
读,一定要让大姑娘去读。
“爸,不行啊,姐如今这么大了还读啥书啊,都要嫁人了,这到头来还给别人家读,这不便意别人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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