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安长公主生来就是公主,她是金枝玉叶,高高在上,不管是婚前还是婚后,她都未曾从云端掉下来过,在她的眼中,地位阶级是无法横跨的沟壑,一个无父无母,没有任何地位的边境孤女,怎么有资格进王府,做信王妃?
“怀安,你要记得你自己的身份,那个女子,如果你不想委屈她做妾,那便把她送走了,有信王府做后台,给些六七品的小官做正头娘子也是足够了,她那样子的身份,容貌粗鄙,规矩全无,是万万做不了皇家的媳妇儿,你难道想让皇室成了笑话不成?”
说到最后,少安长公主已经是疾言厉色,她从未用如此严厉的语气跟戚妄说过话,此番如此,显然已经是动了真怒。
戚妄将青玉簪送给邵清清的举动让少安长公主的心中生出了浓重的危机感来,她清楚地知道自己的这个弟弟是多么重情的一个人,当初情窦初开的时候,因为阴差阳错,错失了大好的姻缘,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似乎就已经心死了,一直到而立之年,都未曾有成婚的念头,甚至对那些说他身体有疾的谣言,都未曾进行过澄清。
虽然少安长公主和皇上都希望戚妄可以成婚,有自己的妻室,能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但是无论如何,那个被戚妄所喜欢的人,也不该是一个没有任何身份地位的孤女。
她没那个资格,不配做这个信王妃。
房间里的火药味极浓,洛河公主靠在软枕上,极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事情怎么突然之间就演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少安长公主和信王开始针锋相对,屋内原本还算是挺和谐的气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降至冰点。
自己的皇姑姑面皮发红,放在膝盖上的手已经遏制不住地抖了起来,看她这样子,显然已经是气到了极致,如果不是因为太过生气的缘故,以她的规矩教养,是不会用这副模样对戚妄说话的。
洛河公主暗自叹了一口气,觉得短时间内他们这两人注意到自己的可能性不太大,算了,她还是安分一点儿,假装自己的不存在的好,现在这种时候,她一个小辈,还是不要出声的好。
不过……
洛河公主偷偷地看了另一边儿站着的戚妄,只见他面上的表情如常,仍旧是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模样,让人猜不出他心里在想些什么,仿佛刚刚少安长公主的那一番问话,对他没有产生任何影响似的。
她垂下眼眸,做出一副被吓到的模样,之后却又开始思考自己做梦所梦到的那些内容。
此时的洛河公主仍旧觉得自己先前经历的那一切并不是一场无比真实梦境,那都是未来会发生的事情,虽然现在很多事情都已经发生了改变,但是还有一些事情,是未曾改变过的。
比如信王的性格,行事手段,这些都是未曾改变过的东西。
她记得那个叫邵清清的医女,在不久之后,因为丽贵妃孕吐严重,皇上知道信王府有个医术超群的医女,便将其招入皇宫,专门照顾孕吐严重的丽贵妃。
邵清清入宫的时候,洛河公主因为先前的事情也被接入了坤宁宫修养,邵清清被皇后请来看过她的病情,洛河公主对邵清清的印象并不深,只知道那是一个容貌平平的医女,医术似乎能拿得出手,她到坤宁宫来过几次,再然后,她便悄无声息地溺死在了御花园之中的池子里面。
之后发生的事情,洛河公主记得并不太清楚,不过她依稀记得,邵清清没了之后,信王并没有大闹,很快便接受了邵清清死了的事情。
如果信王真的喜欢邵清清,把她当做自己的爱人,那么他怎么会不追究自己所爱之人的死因?不追究,不发怒,不过是因为不爱罢了,因为只不过是个微不足道的医女,所以才不会在意她的死活罢了。
所以少安长公主如此咄咄逼人,不依不饶地想要问出那个叫邵清清的跟信王是什么关系,在洛河公主看来,其实根本没有必要,若真是情深,又怎么不给她一个名分?
“怀安,你给我说一句实话,你到底是如何想的?那个邵清清你到底想要怎么处理?”
少安长公主气势逼人,一定要戚妄拿出个章程来,她似乎已经认定了戚妄和邵清清有私情,却不愿意自己的弟弟和那么一个边境来的野丫头扯上关系,逼迫着戚妄给她个说法。
戚妄静静地看着少安长公主,觉得原本慈眉善目的女子眉眼之间戾气横生,仿佛他与邵清清在一起,便是天理不容,是冒天下之大不韪。
少安长公主老封君做得久了,不知不觉间便摆出了她在长公主府那说一不二的架势来,高高在上盛气凌人,张嘴间便决断了一个人的未来生死。
然而少阳长公主却忘记了,戚妄并不是她的儿女子孙,不是可以任由着她操纵思想和选择的人。
“长姐,我今年三十二岁了,不是十二岁的孩子,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样的选择,这件事情到此为止,我们不要再说了。”
“如果我喜欢一个人,那么我不会在意她的身份背景,不会在意她能给我带来什么,你所说的那些东西我都不在意,我有那个能力保护好我自己喜欢的人,我会给她她想要的,相配不相配,是我自己说了算,而不是其他人说了算。”
就算少安长公主和戚妄之间的关系其实并不是那么亲密,但是过去戚妄在面对自己的时候,总归还有几分尊敬之意,并不会违背她所说的话——至少在明面上,他不会跟自己对着干,然而且此时此刻,戚妄跟她说话的时候却完全褪去了那些恭敬之意,变得强势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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