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清晰地落到眼前。
波本正在床边看着她。他半垂着眼,神色说不上开心,似乎也说不上不开心。窗外的雨停了,但天依然阴着,判断不出是什么时候。昏黑的房间似乎让金发青年的身影愈发显得单薄,像是一道狭窄的裂缝挤挤挨挨地缩在沉默的深渊。
清水凉从床上坐起来,头发毛毛躁躁的,额边出了不少汗,她随手扒拉了两下,眨巴着眼睛对波本严肃地说:“波本哥,我做了个好可怕的梦……”
“是吗,梦到了什么?”波本淡淡地说,他抬了下眼皮,好像这就是他能提起的最大的精神。
“我记不清了。”清水凉非常理直气壮,刚刚退了烧的声音微微沙哑,但照样碍不住她一清醒就生机活泛的那股劲儿。
“凭我感觉……大概是中了100亿日元的彩票结果被告知错过了领奖日期,为了公主征讨魔龙回来却发现公主和隔壁的王子殿下结婚了——就是这么悲伤的事。”
“再喝点水吧。”波本将一杯加了蜂蜜的温水递给清水凉,后者接过来,吨吨吨灌了几口,“真好喝!多谢款待!”
“说起来,波本哥你怎么会在我家里?”
“我来叫你一起吃饭,你没有回应,我就推门进来了。”
“欸?我没锁门吗?”
“嗯。”
奇怪啊,她怎么记得锁了呢?算了,清水凉看了看门后贴着的[镇宅之宝],反正有它在不会有事的。
“苏格兰死了。”波本忽然说道。他没有看清水凉,视线落到阴郁的灰暗的窗外。雨后的世界有种难以言喻的宁静,如同退潮的海浪温柔地把人类真实的情绪搁浅在这片宁静的海滩。“是莱伊动的手,琴酒也在。我迟了一步,没能亲手……杀了他。”
清水凉抱着水杯静静地听着。
“你昨天给我的位置……是错的吧?为什么要那么做?”波本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问“今天的天气怎么这么糟糕”似的。
“嗯,我不想让你掺和这件事,它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复杂……我怕你去了会受伤。波本哥,你在怪我吗?”
波本把视线慢慢挪到清水凉身上。在这么昏暗的房间她的眼睛照旧那么灼亮,尽管长相如同冬雪,那双眼却是唯一的春花。在黑暗里像是一片即将碎在水中的溶溶月光。
[如果有什么危险就告诉我,我一定会赶到你身边,保护你。]
——为什么你没有去?如果是你的话,一定能救下景光的……他不是你的朋友吗?
——为什么不告诉我真实的地点,却偏偏是为了这种理由?
“我没有,我没有怪你。这只是小事而已。”
“抱歉,我还有点事要先走了,药已经放在桌子上了,你记得吃。”波本站起来,因为实在无法做出开心的表情,他只能尽量将脸隐在暗处。
清水凉忽然叫住了他。
“再过半个月我就要出国了,你会去送我吗?”
波本没有回头。
“我的任务可能无法在半个月内完成,大概去不了了。”
“那真遗憾,一切小心。”
波本走出去,大门开合的一瞬短暂泄露天光,屋子里没了那片浅金色似乎变得更暗了。
清水凉跳下床啪地把灯打开,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哎呀,这么亮起来看着舒服多了,真是讨厌啊下雨天。”
[对了,系统,你觉得波本刚才在想什么?]
[250号,我已经说了很多遍,人类情感不在本系统问题解答范围。不知道。]
[欸?你意外的没用呢。]
[你知道他在想什么?]
清水凉不知道哪里来了股骄傲在胸腔打转,[我也不知道。不过我知道波本果然是个笨蛋。]
[那还真是人以群分,可喜可贺。]
是错觉吗,为什么系统好像越来越会吐槽了?总不能是她这个人太让人充满吐槽欲所以把系统练出来了吧?
肯定不是!
清水凉给自己做了顿丰盛的大病痊愈餐,虽然只是一个小小的感冒,但是她拿出了治愈绝症的势头犒赏自己,因为实在吃不完,只能把表田里道叫来一起吃了。
结果两个人也没能吃完。
清水凉直呼可惜。
“感冒这么快就好了只能吃一顿痊愈餐呢。”
病一好清水凉又有了新的主意,她虔诚地满怀感激地捧出手机再次拨通琴酒的号码——为了知道苏格兰的位置她的号码被大发慈悲地移出了黑名单。
“什么事?”或许是知道清水凉马上就要滚去国外,琴酒最近对清水凉的态度居然算得上温和。
清水凉搓搓手,“是这样的,我听说苏格兰那个可恶的卧底已经被英明神武的大哥带人击杀当场,尸骨无存——没准儿已经被鱼啃干净了。不愧是大哥……”
那边似乎吐了口烟。“说重点。给你一分钟。”
“哦,我觉得我提供卧底的坐标也是功劳一件,我请求出国时每个月给我多批30%的经费。”
“驳回。”
切,就知道这人小气得很。欸?竟然还没掐断电话——
“黑樱桃,你如果再敢把你的卡刷爆,我就让你试试看着自己脑浆爆开的感觉。还有,把你脑子里的垃圾倒干净,出去留学装点稻草回来,把自己稍微伪装得像个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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