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过了,”戴西西道,“这只是一个小赌局,但——我能听听您的要求。”
德克斯特夫人微微收敛了笑,神情宛如冰凉的刀刃出鞘。
“很简单,非常简单,对你而言不费吹灰之力。”她微笑着说,“四皇的同盟者、革命军的灵魂人物、跨越大陆顶级商行的白环老板……势力遍布大海的赌神希尔德。”
她缓缓念出那些名号。
“极其简单,只需要你抬抬手指就能做到的一件事——释放我们,恢复德克斯特的名誉与金钱。”
她轻微倾身向前,紧紧盯住戴西西。
“只要你答应,我立刻选择你。”
在戴西西回答之前,威尔弗雷德在母亲身后垂下头,对脚边爬过的蚂蚁发怔。
他已经知道了结局。
德克斯特夫人柔声劝道。
“对你来说轻而易举,不是吗?只要你开口,革命军也好、四皇也好,没有不同意的。”
和旁人无关,戴西西心想,她自己就不可能答应。
假使她真的这么做了,惨死在德克斯特的冤魂们该怎么安息?
“您可能弄错了一件事,”她沉静的、甚至带着一丝冷酷的道,“这并非我求您,而是您该求我的事。”
她以多萝茜娅的面目寸步不让的回击。
“近七成的天龙人被抓捕,世界政府现今不过垂死挣扎,您保住了德克斯特先生和威尔弗雷德……但您能保多久?”
她平静的抛出筹码。
“您选择我,我将劝说革命军,以正当的法律条例决定您们的判决,枪毙——一瞬间的死。否则,就像您们曾经放声嘲笑过用孩子的肠子勒死母亲那样,想看天龙人被虐杀的滑稽剧目的人可一点也不少。”
德克斯特夫人的脸色立刻惨白下来。
正如她所说,曾目睹过同类凄惨的凌迟吊死在处刑台被万人唾弃的下场,德克斯特夫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
那个家族的天龙人甚至被折磨了三天三夜!若非革命军赶到制止,痛快的去死甚至成了一种奢望!
“你不敢,”德克斯特夫人虚张声势道,“为了不可或缺的那个人,你必须要争取我的选择。他对你来说必定比恢复我们的权势更重要。”
“是么,会重要吗,”戴西西反问,“或许您所说的那个人根本无关紧要,毕竟……我连天龙人的您们都能舍弃,为什么不能舍弃他呢?”
德克斯特夫人不说话,下颌收紧。
……没错,连至高无上的天龙人身份都不被她放在眼里,何况一个卑贱的人类。
“在赌桌上,最忌没有胜算时擅自增加筹码,”戴西西淡淡道,“您手上空无一物,却居然敢和我谈条件。”
眼前的女性佯装镇定,双手握紧发白,冷冷注视她。
“想想那些您见过的天龙人的下场,落入愤怒的人们手里,您会遭到何等残酷的对待呢?”
德克斯特夫人忍不住轻轻打了一个寒颤。
在她身后,威尔弗雷德不期然想起曾经母亲的告诫。
‘疼痛可以令你屈服,但多萝茜娅不行。’
……惧怕疼痛的不仅是他,还有母亲大人。
宛如即将落下判定他们罪行的法槌,戴西西平静直视她。
“——来,选择吧。”
她说。
“选择我,或者可怕悲惨的死。”
“……”
德克斯特夫人颓然下落。
她没有别的选择。
“果然啊……你这孩子……”
她美丽的容颜微微扭曲。
“被你掌握了弱点,就只能认输了。”
在纯白的房间内,数字往上拨动一位。
德克斯特先生在德克斯特夫人放弃后,无奈的同样选择。
他们别开脸,愤恨的昂首挺胸意图保留贵族的最后一丝尊严。
最后,威尔弗雷德走上来。
在他选择的前一刻,戴西西说。
“对不起。”
威尔弗雷德睁大眼睛。
“对不起,”他看见他的姐姐用从未有过的神情注视他,“没能带你走。”
“……”
威尔弗雷德愣在原地。
从她出现到现在,他终于敢对上她的视线。
这一刻,他忘了身后的父母,忘了时刻被提醒的身份和礼节。
这个人到底在说什么……
他突然想要捧腹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
而他当真笑出来,疯了一般,身后是父母吃惊不已的视线。
这个贫者的救世主、将天龙人从高高在上的地位拉下、把世界搅得天翻地覆的人竟然对一个狼狈不堪的过街老鼠道歉!
这是一出多么可笑的闹剧!!!
他杀了多少人啊,死在他手下的奴隶数不胜数,为了他一时的快乐,将数以百计的奴隶赶到海中、焚烧骨瘦如柴的贫民、屠戮殆尽整座城市……
他的浑身淋满鲜血,那些扭曲的愤怒发泄在奴隶、平民和所有比自己低劣的生物中。他被众人恐惧、被众人恭敬、被众人驱逐、被众人怨恨,想要的尽数拥有,转瞬又被剥夺一空。
他尝过世间最好的酒,坐过地位最高的椅子,拥过最美的珠宝。
每一个人都匍匐在他脚下。
只没人听他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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