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洛银觉得他这模样还挺好玩儿的,平日里天真的五官因不悦显得凌厉了些。
“他叫你名字。”谢屿川的目光又落在了桌案的腰牌上,心里有种想把这两个东西扔出窗外的冲动。
“名字本就是给人叫的。”洛银没懂他生气的理由。
谢屿川扭头看她,将剥了一半的螃蟹放回盘子里,声音闷闷道:“我没叫过你名字,你只让我叫你姐姐。”
这……洛银一时语塞,更加想不明白了,叫名字显生疏,叫姐姐才亲切吧?
小狗生的哪门子气?
谢屿川当真很气,他不喜欢从别人的嘴里听到洛银的名字,更不喜欢别人看她的眼神。若是当初在丰阳州的深林里,洛银来晚一些就好了,来晚一点,他就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了那三个惹人讨厌的家伙。
他们分明之前骂过她,可她却为了两块牌子,要保他们在万窟洞天里平安,甚至确保夺魁。
谢屿川厌恶这两块腰牌,连带着举办重明探洞的重明仙派一起讨厌。
一盘糖醋藕,两只秋膏蟹,洛银都没能吃完。
回去客栈的路上,平日里拉着她袖子黏人的谢屿川一直不肯开口说话,唯独脚步不落下她的,跟得紧,脸又很臭。
过去戚彦书闹脾气时,师兄总会买他喜欢的玩意儿去讨饶,其实很好解决,一两句好话,再笑一笑,小孩儿很快就不记仇了,一觉醒来便回到上蹿下跳的状态。
洛银心想,小狗大约与小孩儿是一样的,闹起脾气来总得人哄着才行。
“屿川。”回到客栈房间,洛银见他直挺挺地朝隔壁走去,半晌了才开口叫住了他。
谢屿川脚步停顿,听见洛银道:“要不要一起赏月?”
他很喜欢圆月,这也算近来洛银发现谢屿川唯一表露的喜好了,他对吃喝没讲究,前几日很喜欢的糖葫芦,现在也不爱了,唯独圆月时能坐在窗台上看一整夜。
谢屿川回头看她,有些惊讶她会这么说,洛银朝他笑一笑,扯着少年的衣襟道:“走吧,陪我上屋顶。”
客栈的屋顶不算太高,至少在亭台楼阁密集的霍城中来说很普通,不过城中这边算偏僻,未被灯火喧扰,一抬头便能看见暗蓝色的夜空中,照亮繁星的月亮。
今夜的月不太圆,好在万里无云。
谢屿川坐在飞檐角,洛银在他身后,高出他一截。
其实她不知月亮有何好看的,谢屿川却能用那样温柔且纯粹的眼神盯着它一夜,月华洒落在他的身上,叫他的双肩和发丝都发了光。
久久静谧,洛银捡起屋瓦上的石子朝他背后丢去,轻轻砸在了他的肩头:“喂,还不理我?还在生气?”
谢屿川伸手接住险些掉下去的石子,于指尖搓揉着,他能闻到上面还有洛银的香味。
他低声道:“其实早就不生气了。”
在洛银叫住他的名字,问他要不要赏月时,谢屿川回头看她,她对他笑,好似浑身都笼罩着金光,耀眼夺目,如盛暑的阳光,晒化了他心中的寒霜。
“与你说这些也许你不懂,但我是灵州弟子,须得护住灵州的后生。”洛银昂着头看向月亮,叹一口气:“虽有些身不由己,可也是我的使命,我不能为一己之私枉顾他们,可又不想永远被灵州弟子的身份压制,从而无法脱离。能从烈州刘家手中得到腰牌最好,省得我与涂飞晔和唐风周旋,也省得最后拖泥带水,道德加身。”
她以为,谢屿川真正生气的理由,是因为她和曾经轻慢过她的人合作。
可她觉得,自己面对刘浔等人,倒是比面对对她知根知底的涂飞晔等人要自在许多。
洛银往后躺去,早过了入眠的时辰,眼底被月光的黄晕绕得困意袭来,竟就这样睡了过去。
谢屿川回头朝她看去,见她闭上了眼,于是轻手轻脚地靠近她,盘腿坐在她的身边,近距离看向她的脸。
他的手指抹平洛银眉心淡淡的皱痕,顺势勾起她的一缕发丝。
谢屿川的指尖每一寸都有她的发香,他伏在她耳边道:“屋外冷,我抱你回去睡。”
洛银没醒,沉默便被谢屿川当做接受。
谢屿川将人抱在怀中,再看一眼天上的月,转身下了屋顶,声音散在风里。
“我也想叫你的名字。”
“洛银……”
第18章 十八 洛银:洞口等我。
洛银觉得心口很闷,也很热。
奇怪,已入秋,天当凉爽才是。
可这闷热的感觉叫她如坠梦魇,她拼命挣扎着,终于身体像挣脱了束缚般往前扑去,紧接着双眼睁开,一滴汗水顺着额角滑下,入目所见是客栈素色的床幔。
胸口压着的重量让她动一动手都费劲,低头看去,洛银只觉得眉尾突突直跳,下一刻便使出浑身力气,把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
“谢、屿、川!”洛银坐起身,扶额。
谢屿川迷蒙地睁开眼,看见洛银时竟能露出一记灿烂干净的笑容来。他的长发披下,衣裳睡得很皱,露出一截胸口,似乎不清醒地朝洛银爬过去,像是只大狗般往她的怀里钻。
“起来。”洛银推了推谢屿川的肩。
谢屿川像是一夜好梦,听话得很,她说什么他就做什么。
今日是重明探洞,按例所有参与的修道士都得在重明仙派的指引下走到万窟洞天前。万窟洞天在靠近无影沼泽的赫山,需越过整个花谷,重明仙派在花谷中开辟了一条道,没他们带领会迷失在花谷的阵法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