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柔自以为还算了解他,这人有一股倔强,外表看起来冷漠,有些难相处,实际上,他自卑又敏感,容不得别人看轻。
也就是这一个别扭的人,刚刚在外面说的话让她有些诧异不已。
他一直对这件事耿耿于怀,觉得是耻辱,她好像就是他那些黑暗的过去,让她感觉他恨不得与她划清界限。
沈柔捧着蛋糕,垂着眸,慢慢往自己嘴里送了一口,假装无意道,“你为什么要跟她们说那些事情?”
只要稍稍提及他就会炸毛的过去,她支持过他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补助很少,他花销大,季母不愿意供他,逼他赶紧出来赚钱。
“哪些?”季淮昂头,剑眉微微挑了挑,有些不解。
“就是让她们可以选择还在读书的男人啊,那么累,不是让她们去吃苦吗?”沈柔半开玩笑,怕他误会还要加上一句,“再说,还在提升自己的人哪有时间恋爱啊?人家很忙。”
“那我也恋爱了,还结婚了。”季淮不以为然,“哪有什么坐享其成?只有陪他走过风雨的那个人,才有资格享受果实,不劳而获就要付出更多的东西。”
他说得振振有词。
沈柔望着他,黑白分明的眸光来染上不一样的情绪,她一直都知道季淮是现实而又有些凉薄的人,能让他说出这句话,是不是代表对她的肯定?
她是那个陪他走过风雨的人啊。
她又吃了一口蛋糕,稍微收敛了神色,“那是一场赌注,输了就一败涂地了,其实没必要,两个人会越走越远,很可能不再有交集。”
季淮沉默,气氛也变得凝重起来。
空气中蔓延着微妙的气息,沈柔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些话,刚要转移话题,他低沉低缓的话语响起,“别人我不知道,但我不会让你输,我说过的话都算话。”
尾音未消,沈柔却眼眶已经湿润,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睛有些辣啊,而后又轻轻点头。
“我最近工作真的很忙,这个科室人手太少,我的压力很大,每天紧绷着精神,在你面前才能当自己,前天吵架是我不对,我以为你不会来给我过生日,你却来了,我很愧疚也很自责。”季淮难得道了歉,表情似乎也忐忑难安。
沈柔嘴里含着蛋糕,捏着叉子的手指微微泛白,她已经习惯了去保护他的自尊心,沉吟片刻故作轻松,“没关系啊,我知道你累,这个医院也不是你想来的,我知道你很不甘心,加上工作忙,难免会烦躁。”
依照他的能力,本应该去更好的三甲医院,可以如果去了,给的待遇不会这么好,需要走更严格的晋升流程,三十岁到这个职位根本不可能,也拿不到这么多的安家费和补助,买不起房子。
所以,他只能选择综合能力不太强的医院,高傲如他,心底一定不好受。
“我想开了,这里不是我想来的,却是我只能来的,这是最好的选择。从读书时我做事情就功利,为了省钱,急于跳级,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我就读不起书了,只能努力读,毕业找工作,去其他医院还要沉淀至少十年才有点甜头,我不想等了。”季淮直言不讳。
他说得这么直白,倒是让沈柔再次一怔。
“我是一个男人,应该撑起一个家,而不是让你撑起,你或许会说没关系,但微觉得有关系,我压力会很大,我迫切想要证明我自己。”季淮十分固执。
季母是个怨妇,脾气暴躁,目光短浅,所以对他来说最好的一条路,就是读书,靠自己。
“你很优秀,不需要证明。”沈柔望向他,十足肯定。
他毕业于国内最好的医学院,是为数不多在这个年纪有这样成就的人,他很棒。
“老婆。”季淮突然唤了她一声,轻轻一笑,有些自嘲,“当医生需要学习需要沉淀需要良心,
可你知道的,我不是一个好人,甚至是一个坏人,随时都会变成恶魔,我太渴望成功了,我想要站得高,我的野心很大很大。”
“很可怕吧,我也觉得我可怕。”
……
他们已经很久没这样坐着聊天,季淮低着头,一小口一下口吃着蛋糕,神色寡淡,语调低哑。
女人通常比较心软感性,尤其是面对自己心爱的男人,他的坦白只会换来更大的信任,沈柔很心疼,“你有成功的实力,慢慢来,不急的。”
“你看,你总是那么心软,我稍稍一说,你就让步了。”季淮勾起嘴角,似在回忆,“以前我说一边兼职一边读书辛苦,靠补助不够花,你说你给我,没有彩礼,你说不要,没有钻戒,你说买银的就行,我刚工作工资不高,你说你可以赚,让我慢慢来……”
他一边说着又一边望向她,目光深深,应是觉得羞愧,又快速收回视线。
上一世,他好像赢了,节节高升,功名利禄,全都有。
但是却又输了,最爱他的那个人不在了,可能是更爱自己,所以不会有什么刻骨铭心地疼,但是这人啊,兜兜转转几十年,很短的,到头来,值得高兴的事情真不多。
沈柔拿着叉子,有一下没一下再戳着蛋糕,抿了抿唇,“都是我自愿的,不用计较太多。”
感情里计较太多,会很累,她爱他,自然心甘情愿付出。
他又抬起头,“以前我们不这么吵,反倒是生活好像好了一点,就开始吵,怕又是我的自尊心作祟,我自大又傲娇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