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的去检查出来也是个女孩,前两天我才让你哥带她去打了。”季母说着烦躁,“我得找人问问,怎么就这么晦气?”
后面的话没听完,田静心如死灰,转身上了楼。
第一次检查出来是女孩,季淮的反应也是打掉,理由是这个社会竞争激烈,他们手中的资源不多,只能养得起两个,再多就没法更好的养了,她其实想生下来,也想极力说服他。
季母的话让她彻底醒悟了,原以为对方只是重男轻女,毕竟孩子她也帮忙带,季大嫂和她做小月子,她尽心伺候,虽说有点婆媳矛盾,但住在一起这是难免的,对方不是坏人。
可是刚刚她让季大哥带小三去做检查,因为怀的是个女的,所以才打掉,让季大嫂出月子后去培养感情。如果小三怀的是个男孩呢就要离婚娶小三是吗?
季家需要的不是儿媳,而是一个能生男孩的子宫!
可笑吧?现在是二十一世纪,还有人为了生男孩而拼命。
如果说是偏远山区,像她娘家一样,里面的人只能靠种地过生活,一家要种几十亩地,全靠人工种植,男孩比女孩有劲,干得动活,能养家,需要生男孩无可厚非,可这里是一线城市啊。
全国最发达的城市之一,最先接受先进前沿思想的地方,也这么重男轻女。
“妈妈,我要洗头发。”季天琪的声音把田静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望着女儿的笑容,挤出一抹的笑,眼底的想法更加坚定,“好,妈妈给你洗头发。”
哪怕再无力,无数双手把她往深渊拉,她偏要倔强,一步步往爬,就像当初,她拼命半条命从山区里挣扎出来一样,哪怕布满荆棘,她依旧无所畏惧。
季淮敷衍了季父季母,一步步往楼上走,伸手揉了揉眉间,无声叹了一口气。
季父季母让他赶紧请假,带田静去把孩子打了,养养身子,再怀一个,反正就一定要生出男孩。
一定要生出男孩这件事,把他和这个家都害得不轻。
他和田静是同事,情投意合,两人就结了婚,她是重点大学毕业,他大学相对普通,但是他身份很加分,因为他是土著,虽然不是拆迁户,但季家在离外环不远处有一块祖上留下来的地,也不大,就五十平,但是能盖房子。
在一线这种动辄十几万一平,外环二手房都得四五万一平的地方,凭他们的工资,不太可能付得起首付,更还不上房贷。
他和田静恋爱两年,两人存了二十万,季大哥也出了一部分钱,季父季母借一部分,在自家的土地上盖起来三层楼。每天上班通勤时间长了点,但是不用还房贷,这就比很多人强了。
季母一开始看不上田静,一个偏远山区的土妞,但是长得不错,重点大学毕业,而且工资也不低,季大嫂和季大哥都是初中毕业,田家也没要彩礼,还陪嫁了一小笔钱,这么一看也不是吸血鬼亲家,加上他是很欣赏田静,一定要娶,季母没办法,也只能同意了,对于这个儿媳妇,她还算满意,只差能生出男孩了。
他真的非常欣赏田静,因为他本身就是很愚孝的性子,长得憨厚老实,读书也一般般,一切都按部就班,没有什么思想,如果不是本地户口,怕是要去读专科。田静却是从一个山区里一步步爬出来的女孩,她坚韧刻苦,踏实勤劳,就像不断顽强生长的野草,有着积极向上的能量。
从小她就知道只有知识能改变她的命运,紧咬牙根,每天干完农活就是看书,从村里的小学考上了镇上中学,再从镇上中学以第一名的成绩考上了县上高中,高考时是县里近十年来唯一一个重点大学生,她拼了半条命才来到沿海发达城市。
他一直觉得,对于田静来说,嫁给他也算跨越阶层。田家他去过一次,到了镇上,一个星期只有一趟车能去回去,里面的村民种植的东西卖都卖不出来,路都没修好,家家户户种着几十亩地,玉米土豆几毛钱一斤,生了急性病都来不及治。
那地方可真穷,穷到让人无法想象,整个村子都没有一间像样的房子,四面环山,坐的车绕过一座座大山才能进来。
从田家回来后,他很心疼她,发誓要让她过好日子,还和她说,他们家虽然离市区有点远,但是他们没有房贷压力,两口子好好挣钱,好好养孩子,说不定以后能买房子或者给孩子买房子。
田静特别注重孩子的教育,因为她是通过读书才走出来,所以他也保证,孩子让她教育,该花的钱,他都不会过问。
那时候,她看着他的眼里都是有光的,虽然他懂得没她多,思想眼界没她宽,但是他听她的话,说什么就听什么,可是唯独在生孩子这件事上,他偏到了父母那边。
打掉第二个女儿后,田静一直怀不上,季母一直催,他则是关心她的身子,怕她是不是生病了,还准备带她去检查检查,结果她突然提出离婚,并且非常坚决。
她毫无征兆提出离婚,他直接蒙了,她还说不是怀不上,是她吃了长期避孕药,不可能会怀上。
她已经做好万全的打算,一定要带女儿走,他以为他们的感情很好,怎么会突然离婚?他不是非要儿子不可,听说要离婚,他跟她说就养着一个,不生也没关系。
后来,他永远忘不了一个场景,她含着泪,笑得很讽刺,一字一顿说,“你以为我还爱你吗?季淮,我恨你,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你永远都不会知道那种痛,医生把它从我肚子里拿出来,已经成型却要当医疗垃圾丢掉,那是我欠的人命,你是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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