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顾客们并没有给予什么积极正面的评价。
刘嘉很快就发现问题:化妆手法,跟化妆品,是两件事。
再好的彩妆,被笨拙的手法往脸上那么糊着盖着,还不如京剧的脸谱好看。
刘嘉决定在店里当场展示化妆的手法。
起先没有一个人愿意试用,她们每个人出门的时候,都化好了妆,怎么能在这里把妆洗了,然后再化,谁知道会被化成什么鬼样子。
刘嘉没有办法,只好拉来一个店员,坐在橱窗那里,成为今日的橱窗展示。
那个店员的内心也在滴血,她是从乡下来的,被太阳晒了那么些年,肤色是小麦色,脸上还有雀斑,此时巴黎的审美还没有从白惨惨中转变过来。
高贵的女人,就应该是惨白惨白的肤色,让皮肤上的青筋在皮肤下显露出来。
这也正是“蓝血贵族”这个词的由来。
她每天出门前都在脸上扑很多粉盖住,可是要当众表演化妆,就得素颜坐在橱窗前,让几十上百个人看。
她不想被当众处刑。
可是刘嘉给得太多了。
刘嘉的时代流行裸妆,化了要像没化,20年代流行的妆要浓艳一些。
为了在橱窗口展示,刘嘉练习了很多次,把锦儿的脸都快给抹秃噜皮了,就去祸害彭举和郑不艾。
郑不艾也快要受不了了,把女同学们一起拖来受摧残。
被涂了几回的女生们,对着镜子那么一照,觉得确实很漂亮,但也因此爆发过讨论,当年鉴湖女侠秋瑾穿男装,表示自己背叛旧时代,丢掉了女性的柔弱,要走革命道路。
涂脂抹粉是闺阁的无聊小情趣,是只关心自身的表现。
“把自己打扮漂亮有什么错?”刘嘉参与了她们的讨论。
女生们觉得她是做漂亮生意的,自然会为美说话,不过,她们没有急于反驳,只是等着她拿出论据来。
“三国,知道吧,一群男人打天下,不管是三国志,还是三国演义,里面没几个女人吧?看男人是什么样的?孙策,江东小霸王,怎么说的,美仪颜。周瑜,有姿貌。崔琰,眉目疏朗。何晏,傅粉何郎。荀彧,更不得了,至人家,坐处三日香!”
一个女生说:“可是你说的,他们都是天生就长这样啊,不是后面化妆的。”
“见贤思齐嘛,看到好看的人,想跟他一样有什么错。像我天生愚笨,就应该躺平不学习了吗?”
女生们笑起来:“你还愚笨呐?”
那个女生还是不信服:“可以变聪明跟漂亮又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啊,漂亮是好事,美人是稀缺资源。聪明是好事,聪明人是稀缺资源。既然是好事,为什么读书就是高远志向,化妆就是小家子气了呢?再说,男人也打扮啊,你看关羽那胡子,整天在战场上跑来跑去,要是不打理,早就成一团渣毛球了,哪来的美髯公?”
刘嘉又举《木兰辞》的例子:“人家木兰那么能打,都策勋十二转了,回家还是要当窗理云鬓,对镜贴花黄。她征战南北,平定天下,还不算胸有大志嘛?胸有大志跟回家化妆不冲突呀,咱们化妆用的是化妆品,不是大志。不会因为化妆把大志给用光的。”
女生们又笑起来,有人顺着刘嘉的话,念起木兰辞中的一段:木兰不用尚书郎,愿驰明驼千里足,送儿还故乡……
刘嘉又继续说:“我去过在几年前被炸毁的一个小镇,现在那里已经修复起来了,有一位老妇人指着一盆盛开的茉莉花对我说:那是我从废墟里抢救出来的,怎么样,漂亮吗?”
刘嘉感叹道:“废墟啊,同学们,被炸成那样了,人们刚刚缓过一口气,刚刚找到一点吃的,一点喝的,有一个地方挡风遮雨,就想着美。你们想想,同样是一堆灰头土脸的人蹲在一个废墟里,一个地方就是死气沉沉,另一个地方破碎的窗台上放着一盆鲜艳的花,你会觉得哪一个地方的人更有活力,可以更快的从灾难里走出来?”
女生们互相看看,小声议论,她们想象着刘嘉描绘的场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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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无数次的练手,刘嘉终于觉得自己可以了。
精心设计的橱窗活动,在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正式演出。
先出场的是视频。
佩妮·罗斯柴尔德小姐倾情出借的玫瑰花园,彩色摄影技术将玫瑰花园里的一切展示在众人面前,穿着改良农人装束的少女将玫瑰慢慢剪下枝头。
少女就是那位小麦色皮肤的雀斑店员。
接下来,镜头一转,玫瑰被送进一尘不染的实验室。
穿着白大褂的女科学家,手里拿着试管,桌上搁着烧杯,玫瑰进入金属容器中,最后,出来一小捧玫瑰色的粉末。
最后,压力器将这一小捧粉末,压成平平的腮红。
脱下白大褂的女科学家穿上知性人鱼公主的那身衣服,回到家,享受舒适的生活,参与闺蜜聚会,最后拿出那枚腮红,交给刘嘉。
视频到这里就结束了,屏幕升起,刘嘉手里托着腮红,站在橱窗里。
画像里的人突然变成真的,围观群众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冲击,同时惊呼出声。
腮红的盒子是阿牙被刘嘉催命似的催了好几天,改了好多版之后做出来的。
象牙白的木盒,用金线勾勒出缠绕的花纹,在盒顶上,是一朵立体的玫瑰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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