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珅想对了。
原来这位冯副都统还真是冯家的。
冯之溪父母早逝,从小就跟着祖父英廉生活。英廉有两个儿子,小儿子生病了,在有了冯之溪之后就去世了,结果冯之溪的母亲伤心过度,没几年也跟着病逝了。
大儿子冯肃诠也就是冯之溪的伯父,一直都在外做官,他待冯之溪很好,完全是拿冯之溪当做亲生女儿般看待的,只是没想到他这回调任到福建来,竟连冯之溪也带在身边了。
和珅轻轻点点头:“英廉大人,我是知道的。”
他问到了想听的答案,也就没再继续多说了。
英廉他怎么能不知道呢?他还做过英廉几十年的孙女婿呢。
常保在福建战死,营中上下其实都没有想到他家里真的会有人来接。常保家里的情况,营里将领还是知道一些的,所以消息送回去,同时也做好了将常保葬在福建的准备。
却没想到尚未成人的大儿子带着家里的舅舅竟赶来了。
常保在营中人缘不错,大部分将领都与他交好,听说家里儿子带着人来接常保了,只要值守营中的将领都来见了和珅,就想见见常保总放在嘴里夸功课好的大儿子究竟是什么模样。
和珅大大方方的与众人相见问好,众人看了,心里倒是都在赞和珅好。
小小的少年不仅长得好,气度礼仪也特别好,虽然头发有点湿湿的,但是整个人进退有度,一点儿也不怯场,与他们坐在一出侃侃而谈,一下子就让人对初次见面的他有了好感。
营中有专门的人将常保入殓好了,苏泰带着和珅去见常保的棺椁,和珅与厅中将领们一一作别,心中却想,他到底也没见到冯肃诠。
听苏泰和诸位将领的话,冯肃诠还有些公事尚未交办清楚,所以现下还在忙。
但冯肃诠与常保素无往来,此次调任过来也是朝中作为,并无私交的人,自然也不会特意赶来见和珅了。
和珅明白这个道理,可心里头多少还是有些失落的。
苏泰只当他是要去看常保心里头难受,一路上便是说些安慰的话宽慰和珅。
刘全在后头跟着自家少爷走,瞧着和珅湿乎乎的头发就觉得心疼,可这会儿也没找着时间给和珅擦一擦,也没有姜汤弄来给和珅去去寒气,刘全还真是怕和珅顶不住受了风寒。
伍弥迩从进入营中就没有怎么开口说话,倒不是他不想说话,是实在没有找到说话的机会,和珅的表现远远超出他的意料,和珅自己同将领们说话处处得体应对得当,还真是没有他说话的地方。
伍弥迩本也没有要抢和珅风头的意思,就是一直静静的跟在和珅身边看着他。
他在朝中为官,于福建这营中也没有熟识的人,在一开始跟将领们寒暄过后就没再做声了,只是越看和珅,伍弥迩越觉得这个快要十岁的少年让人越发看不透了,他都猜不透和珅究竟在想些什么。
常保的棺椁好好保存在静室之中。
营中将领甚至还给他布置了个小小的灵堂出来,给他弄了牌位供奉。和珅进了门,就同苏泰刘全伍弥迩三人依次给常保行礼上香,和珅给常保磕了头,就上前去看他的棺椁。
常保已入殓,被好好的保存在棺椁之中了,打开是不可能再打开的了,和珅也没能见着常保最后一面,方才与常保交好的将领们,已同他讲过常保去世时的状态了。
常保身上的伤在入殓时已好好处理过了,待过几日运回去,好好安葬就可以了。
苏泰没继续陪着,想着该留他们自家人一起说说话,就同和珅说了一声,便悄悄走了。
和珅轻抚过常保的棺椁,微微垂眼,目光静默,他说:“阿玛,我来接你回家了。”
上辈子伍弥氏擅自处置了常保的丧事,就连常保的棺椁他都没见到,更别说最后一面了。
“回去以后,那些想见你的人都会来同你告别。还有和琳,他长大了,他挺想您的,回去以后,他会给您磕头,将来,他也会如您的期望,好好的去完成他自己的人生。”
“额娘那儿,还留着您的位置,接您回去以后,我就将您同额娘葬在一处了。我想,您应该会高兴的。”
“府里一切都好,我如今掌家,府里一切都由我做主,您尽可以放心。”
伍弥氏在旁边听着,心里多少有些不是滋味,可人家父子之间的话,又是说给故去的人听的,他总不好插嘴,想来想去,只得轻咳一声,证明他的存在。
和珅淡淡瞥了他一眼,仿佛看透他心中所想:“夫人还活得好好的,瞧那精神的样子,至少还有几十年的光阴。这身后事也无须计较的太早。舅舅,您说是吧?”
常保同赫舍里氏合葬一处,这本就是情理之中的事。
但赫舍里氏那个墓的情况伍弥迩是知道的,那里本来就是常保为他们俩准备的,根本葬不下第三个人。
也就是说,将来伍弥氏要是没了,就得单独葬一处。伍弥迩心里就有点意见,可和珅几句冷冷的话,又让他转了念头,对上和珅的眼神,一瞬就想起当时在伍弥氏屋里听见的那些话来,伍弥迩心想罢了。
伍弥氏还年轻,将来的事情,还是将来再说吧。
人家夫妻情深,伍弥氏是后进门的,到底还是争不过。目下形势比人强,还是不争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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